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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頌到了別墅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南邁的夜晚並不平靜。她花錢打了一輛車。
到了別墅區,在門口的安保處說明來意,她沒有身份證件,正準備報上探訪人的信息,那安保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登記表,直接讓她進去了。
別墅區里很安靜,大大小小的獨棟,每一棟都有自己的庭院,自成不同的風格。
憑著記憶,阮頌走到了當日經過的韓其所住的這一棟。別墅院落外圍一圈種了很多道行樹一樣的鳳凰樹,一片片熱烈又張揚,但映著中央一圈乾乾淨淨一覽無遺的碧色草坪,更顯得幽靜又孤獨。
她走到門前,按動門鈴一瞬,對話系統啟動,一個嚴肅的女聲問明了她的來意,然後打開了門禁。
阮頌緩步走了進去,客廳很安靜,以灰白色為主調,配合以海洋藍為點綴,層次分明的石膏吊頂,歸攏到中間碩大的水晶吊燈圖案,鑲嵌式的歐式長柱和雕花背景構築出開闊明亮的空間,挑高的落地窗前垂下深藍色的窗簾,波浪形的窗幔和圓弧形的沙發相呼應。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站在門口,看了看自己的鞋,沒有走進去。
站在入戶門廳等候她的管家也沒有招呼她進去,先打量了她一眼,道:「請稍等。」說完她折身上樓去了。
阮頌垂下頭:「謝謝您。」
很快,管家又下來了,她的神色仍然嚴肅,但多了一分客氣:「少爺請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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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別墅有個小客廳,空蕩蕩的只有韓其一個人,客廳的燈很亮,韓其一手捏著玻璃杯,阮頌上來的時候,他正喝了一口,冰涼的酒水涌過喉嚨,變得滾燙灼熱。
他靠在開放式廚房外寬大柔軟的客區休息沙發上,看著入口。
咚咚的腳步聲停下,東姐將阮頌帶到了沙發前,就下去了。
韓其抬眸,看向孤零零的阮頌,她恭敬站在那裡,側身的手微微蜷曲,微微顫抖,就像一隻無助的貓兒,耳朵上滴落下來的血將衣襟都染紅了。
「什麼事?」他問。
阮頌道:「老爺想請小七爺回去一趟,有事和您面談。」
韓其又喝了一口酒:「不去。」
阮頌緩緩呼出一口氣,並沒有失望這個答案,她雪白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好。」
韓其靠向沙發,好整以暇看她:「還有事?」他此時的聲音甚至稱得上溫和。
方言看去,少女身上的傷除了手背,還有臉頰,側面的額頭。
和其他傷不同,側面這個,傷痕僅僅從形狀判斷,應該是遠程的球類撞擊導致的。聯想到今天事件是發生在球場,這個傷應該是在事件發生之前。
——用球來吸引女孩子注意是國中男生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他目光若有所思在她傷痕上停留了一下。
但這個傷的力度顯然沒把握好,要麼是對方走了神,要麼是她走了神。
阮頌微抿了唇,微微側開了臉。但她很快又回過了頭,回過頭來時,她的眼睛紅紅,眼睛裡面慢慢蓄滿了淚水。
下一刻,她忽然一下跪了下來。
韓其微微一愣,他直起了身子:「你這是做什麼?」
阮頌仰著臉,咬著嘴唇,楚楚可憐,她舉起了自己的手給她看:「今天下午,小姐打我——」
「她還說我偷了她的東西——」
她另一隻手緩緩解開了衣服的第一顆扣子,眼淚跟著同時留了下來,韓其伸手放下了酒杯,他咳嗽了一聲,耳朵輪廓隱隱爬上了紅。
「你這是做什麼?」
卻看阮頌取出了掛在脖子上的一顆玉墜,她攤開手給他看:「可這是我的,從我來韓家之前就在的。」
韓其看著那玉墜,品相是好的,可是殘了,並不值什麼錢。他的目光落在雪白的手掌上,纖細分明的掌紋蔓延到虎口,指向每一根修長的指節。
他微俯下身,手肘壓在膝蓋上,諄諄善誘看她:「所以,你想我怎麼幫你呢?」
少女跪在他面前,一隻手無意識揪著她的衣服扣子,纖細的手指摳來摳去,一緊張叮的一聲,那顆最下面的扣子扯掉了,滾到了地上。
她的頭垂了下去,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捏住。
韓其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灼灼:「嗯?」
阮頌頓了頓,這一回,沒有再遲疑:「我想請小七爺借我一萬塊錢。」再有一萬塊錢,她就可以拿到她需要的身份證明。
空氣中一瞬靜默。
靜默中,阮頌幾乎能聽見身前的人的呼吸,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草木味道。
「借錢?」
阮頌垂下頭,緩緩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從身後的書包掏出一張紙,雙手遞過去:「這是您上次借我錢的欠條,我有錢了會一併歸還的。」
韓其似乎很有些惱火,他揮了揮手:「我的錢,不是那麼好借的。你可以走了。」
見她沒動,韓其問:「還是要我親自送你出去?」
阮頌早知道他可能會拒絕,但沒想到拒絕得這麼幹脆利落,眼睛裡的水意漸漸褪去,果然,她總是容易將別人舉手之勞的好意當成自己的與眾不同,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抱歉,打擾了。」
阮頌折身走向樓梯,聽見身後的韓其也站了起來,緊接著,她聽見了魚在水裡掙扎的聲音,大概是有一尾魚被撈了起來,緊接著,便聽見了魚掙扎著落在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