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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韓費凡就把事情跟晚娜說了。
軟床溫香,外面是夏夜急雨,韓費凡閉目靠著床頭抽菸。
晚娜聽完便坐直了,起先很有點不願意,但韓費凡一句話就直接戳中了她,韓費凡說:「既然你說的蓮齊那麼體貼懂事,那不如讓她到我身邊做事。」
他這麼一說。晚娜頓時不吭聲了。
她當初靠著溫婉的性子漂亮的臉,還有身後和北地礦區隱秘的人脈關係,是費了不少心思和代價才拿下韓費凡的。這麼多年了,以前她手裡還有一些北地的礦區的上線可以為他所用,但現在那裡早就翻天覆地另外換天,她的價值大打折扣。更何況,隨著年齡增長和遲遲沒有兒子,韓費凡對她早不像之前了。
在還沒拿到結婚證之前,她容不得一點威脅。
第二天很早晚娜先來問蓮齊的意向,她說得可好聽,說是因為韓費揚家缺個可靠的人,蓮齊要是去了就直接是總管,基本不用做什麼事,合同契約都另外簽,工資也會漲一倍。而且韓費揚常年現在有了新工作一般在外,那家的女主人又是個老實的,關係簡單好相處。說得這樣的機會如何的好,就跟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樣。
最後,晚娜還說:「當然,不是強迫你做什麼,你不願意也可以,現在就回去福利院呆著吧。」
蓮齊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說她同意去了。
臨走,蓮齊悄悄額外給了阮頌兩百塊錢:「老爺給我一筆轉工費,這個你留著吧。」
阮頌紅著眼睛扯著蓮齊的手不肯松,她伸手摸阿頌的臉,輕輕嘆氣:「我不是小孩子了。其實仔細想一下,我也不想一直都天天這樣打工的,更不想回去孤兒院。也許過去不是壞事呢,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跟晚娜夫人一樣這麼多錢。好阿頌,快快的長大,好好的讀書,等你長大了就走吧。你看你這張臉,以後……那時候,誰來保護你呢。」
阮頌似懂非懂看著蓮齊,手上的水泡火燒火燎,稚嫩的肉生出尚未起繭的痛。蓮齊是她來到韓家的第一個溫暖,帶給了她無盡的撫慰。
她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蓮齊姐姐,你不要走。」
蓮齊說:「好阿頌,等你長大了,以後你會懂的。」
蓮齊走的那晚上,阮頌一晚上沒有開燈也沒有出門,她坐在小小的床上,蜷縮在蓮齊留下的被窩裡,將那兩顆銀珠子和自己的那個貼身玉墜子用編的線穿成了一個小小的手鍊,捧在手心,將臉埋進去,眼淚慢慢順著指縫流出來,然後順著下巴滾在衣襟上。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冰冰涼涼照在地上。
隻言片語的詞在腦子裡翻滾。她幾乎喘不過氣,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痛。
「八月。阿頌。阿哲。屏山。上洋。大雪。」
八月是她到達礦區的日子。
屏山是礦區。
阿頌是她現在的名字。
阿哲是她販賣留存記憶那瀕死的唯一同伴。
上洋和大雪……
是什麼,是家和爸媽的信息嗎?
頭更加痛了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她只覺腦子裡轟轟隆隆的。
在昏暗中一切一瞬間空白。
她張了張嘴,輕輕喊了一句:「蓮齊姐姐。」
那天晚上,她作了一個很混亂的夢。夢裡面蓮齊姐姐果真過上了她說的好日子,穿著漂亮的衣服,坐著汽車,回到了韓家,給自己帶來了好多好吃的還有漂亮的衣服。聽到蓮齊姐姐站在門口等自己,阮頌立刻從房間裡跑出去,一路跑到了門口,然後看著蓮齊向自己走來,一步一步,笑容跟以前一樣,但漸漸的,蓮齊姐姐的腳步越來越奇怪,變成一跛一跛的,等到了面前,牽著自己的手時,她看見蓮齊姐姐的腳在流血,正驚訝抬頭時,卻赫然發現牽著自己的手的哪裡是蓮齊姐姐,而是那讓人厭惡的韓費揚。
阮頌一下驚醒了。
看外面月亮的位置,不過才四點多。她一身冷汗,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大概是晚上沒睡好又受了涼,第二天阮頌就渾渾噩噩有些低熱。
韓真真見她這樣,就要她在家別一起上學了,免得傳染自己就麻煩了。
可惜在家也不能休息,她略躺了一個小時,廚房的張姐來叫了三次,催著她起來做點心吃,可這回再沒有蓮齊幫她打配合推脫了。
因為難得今天主人都不在,幾個資歷年長些的大媽就點名想要吃手工露楚。
純手工的露楚做起來很麻煩。
要把熟綠豆和椰奶加上糖手工攪拌很均勻,再加熱繼續攪拌,直到椰奶充分融合開始乾燥再放冷。
然後才是塑形著色塗抹果膠,最後根據做的是蔬菜還是水果的形狀,再加上一點九里香的小葉子點綴才算完工。
阮頌推不掉,只好頂著腫的像個核桃的眼睛在廚房忙碌。
旁邊的張姐和幾個幫傭的大媽在一旁一邊吃小零碎一邊嘰嘰喳喳碎嘴。
張姐神神秘秘:「你們知道今天夫人他們去幹嘛了?」
周姐先猜:「我看夫人穿得那麼鄭重,是有什麼宴會吧。」
張姐搖頭,伸出食指朝自己背後指了指,努嘴:「北邊去了。」
另一個大媽一下精神了:「我知道,是不是去玉龍寺?都說玉龍寺裡面有眼泉,加持過的喝了不出兩個月准有孕。那寺老住持還是個得道高僧,批命、佛牌可靈驗呢。可是老主持從不見外客啊——上回聽說有個富豪專程飛過來旅行,連寺廟後院禪房沒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