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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頌的皮膚很白,幾乎頃刻就被捏出紅印來。
「小七想要處理我們這些老骨頭,拆了韓爺留下的家當。不是不可以,我們老了,折騰不動了,這世界終究是年輕人的。我的那一票可以投給他,但我失了這麼多血,總不能什麼都得不到吧。不如——將這個小玩具給我?」他目光越過宋加洛,看向他的身後,「怎麼樣?我的小七爺。」
阮頌沒有回頭,安靜看著前面裝飾噴泉上一株翡翠雕成的蓮,蓮葉青且妖。
「不會捨不得吧。」袁豐忽然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我好像記得,好像是因為這個女人,你妹妹韓真真才會死在手術台上,你父親才會發生意外,以前都說她是你們韓家的福星,我看這怕不是掃帚星啊。這樣的女人你也敢留著,還準備以後和蘇明敏一起共處?想過你父親的感受嗎?想過你蘇三叔的感受嗎?」
他嘴裡說著惡毒的話,目光卻不自覺掃向身側的阮頌,少女安安靜靜看著,如同看一幕啞劇,好像那些話說的不是自己,她的眼睛像夜色中的海水,沉默又深邃,淡漠極了。
漸漸,他在那樣目光下,幾乎不自知的,聲音變小了。
韓其緩緩抬起眼眸,戾氣橫生:「我那位父親現在的感受如何,袁叔怎麼知道?」他微微勾唇,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已然有了一絲森然的冷意,「還是,袁叔想去親自問一問?」
袁豐猝然呼吸一促:「你!韓其,你當真是——」
韓其身後的兩個心腹肅然沉默向袁豐的方向上前一步。
宋加洛立刻扣住了袁豐的手腕,不動聲色用力分開了他和阮頌:「阿其,是袁叔今天喝多了,我先帶他下去休息。」
韓其上前一步,叫她:「過來,阿頌。」
他有一雙狹長的鳳目,隔得遠了,看人的時候長長的睫毛覆蓋眼瞼,便讓人完全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阮頌拎著食盒走過去,他接過食盒,一隻手順手握住她手腕上的微紅,緩緩收緊。
袁豐還在借醉掙扎,這時只聽一個嬌俏的聲音。
「哎呀,誰惹袁叔這麼生氣。」穿著深V晚禮服的蘇明敏「姍姍來遲」,黑裙白膚,美艷動人,她走上前,伸手勾住袁豐的胳膊,撒嬌,「袁叔幹嘛和我們兩個小輩見識,今天可是侄女第一次組局,要弄砸了小心我哭給袁叔看。」
「你護著他,他怎麼對你?這樣不上檯面的女人也能堂而皇之上宴會?我倒是要看看,他今天怎麼表示他的誠意?」
袁豐說完,看向跟過來的蘇明敏的父親蘇成達,對方給了他一個眼色,他借驢下坡,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蘇父走過來,他頭髮花白,年約五旬,蹙眉先看了眼阮頌,然後向韓其道:「阿其,我有話想和你說。」
韓其順手將手上的酒杯放在阮頌手上:「在這裡等我。」
阮頌雙手捧著酒杯,瑩潤的指甲帶著淡淡的粉:「好。」
幾乎不用想,阮頌也知道蘇成達想和韓其談什麼。談她的處理,談她的不合時宜,談她是不是會老老實實呆著,要是以上驅逐她的建議談崩了,大概還會談蘇明敏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性格包容,真的不介意她的存在。
但在不在意,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阮頌站在那裡,漫不經心的,而又奪目的。
她低著頭,轉著手裡的酒杯,看那殷紅的液體,緩緩繞著玻璃杯,旋轉,翻騰,像赤子的血,輾轉反側。
此刻,蘇明敏站在阮頌對面,兩人的身高齊平,璀璨燈光下,白衣黑裙,頗有點分庭抗禮的味道。
「怎麼現在才來?叫你做點小事也做不好,以後怎麼讓你照顧我們?」韓其一走,蘇明敏就微微蹙眉,眉眼中帶著一種未來女主人的口吻,「這個裙子不便宜吧?挺會挑選的,專門來穿給我看的嗎?收起你這點小心思吧。」
阮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看著眼前這個以最得體的笑說出譏誚的花語的女人。
這已經是她很普通的一條晚禮裙了。
還有一條普通些的黑裙和蘇明敏同款,大概是現在蘇明敏身上這條的七倍價格。
早知道穿上那條裙子來,估計蘇明敏臉上的表情會更精彩。
旁邊有人經過,目光同情看向阮頌。誰都知道韓七爺身邊有個乖巧懂事的絕世美人,從來不爭不搶,比其他同樣身份男人身邊的鶯鶯燕燕不知好多少。
可惜,這位蘇小姐好像不太領情,這還沒有訂婚,聽說也沒有明確身份關係,就如此當眾管教呵斥,這是分明也是在打韓其的臉。
看來真的訂了婚或者結了婚,這金絲雀的日子恐怕……難熬了啊。
察覺到旁邊人的目光,蘇明敏緩了口氣:「我素來不願和你計較。但你跟了他這麼久,應該知道阿其現在的處境很為難。韓家的故舊和上面大多都反對拆解,他去年甚至受過一次來歷不明暗殺。在這個時候,你更應該支持他。」
阮頌抬頭,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蘇明敏:「不知蘇小姐希望我如何支持阿其呢。」
蘇明敏聽見這個稱呼頓時一窒,忍耐道:「自然是不要給他惹事。」
她指的是剛剛袁豐因為阮頌挑起的這場風波。
這樣來說,就是強人所難了。韓其要做切割,要摧毀他父親留下的東西,要用鐵血手腕進行整合,免不了會遇到阻攔,有人來找事,她不過就是個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