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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說一句,就感覺氣壓低了一分,等到她說到離開時,他幾乎是在忍耐了。
「我問過屏山的事情。」韓其說,「你的信息斷得很乾淨,相關的人都不在了。」
「小七爺?」她有些意外,渴望能聽到更多有關的信息。
他的手收了回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告訴我你的答案。」
短暫的沉默中,房間裡面的氣壓越來越低。
韓其似乎知道了她的答案,他顯然意外,他本來信心滿滿,在過往不多的經驗和潛意識裡,他一直覺得今天是一場簡單的談話,甚至根本不需要談什麼……她那些微紅的臉,垂眸而笑的模樣,都無不說明了她對他的感覺。
他甚至因為一時的憐憫,甚至為她做過一些破例。
而這樣一個小小的阿頌,現在竟然準備拒絕他。
有潛藏而陰暗的惡意在心中翻滾,讓他想要做些什麼。
他拇指扣住食指關節,緩緩揉捏,然後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下去,那纖細的少女半跪在柔軟厚重的地毯上,衣衫柔軟,如同一隻掌心的貓兒,只要一伸手……
阮頌的手指用力抓住了桌沿,她最後說:「我可以遲一點答覆您嗎?而答案——可以是不嗎?」
韓其笑了一聲,他走到了落地燈前,啪嗒一聲打開了燈,房間裡一片明亮,茶几上不僅有一張新的身份卡,還有她今天為了湊錢廉價賣給鐘錶鋪的那個鑰匙玉扣和玉墜。
英俊而又年輕的男人回過身,恢復了他一貫沉寂溫文爾雅的模樣,他的眼睛黑沉沉如同沉寂的深海,他說:「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回去好好想想吧,阮頌。我給你的待遇已經夠好了,我不想因為一些無聊的事情去浪費我的時間。」
「你當然可以拒絕我,我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你要記得,如果你拒絕了我,下一次,你自己來找我,我也許也會答應你,但你得知道,那時候,就不是這樣的價格和代價了。」
第26章 「這樣就乖多了。」……
韓費凡回來之前韓其就走了。
阮頌回到房間,一直睡不著,她將所有的零錢全部拿出來,不到兩百塊。
能買到的最遠的火車還不到屏山的一半路程。
韓其說他問過屏山的事情。
——所有的消息的斷了。
——相關的人都不在了。
以韓其的身份,也只能得到這樣的信息,但這少的可憐的消息,反而讓阮頌生出了更多的希望。
為什麼她的身份信息相關的人都消失不在,未免太過巧合,必然和人為有關係,這本身就是個線索。
阮頌隱隱記得當年在昏暗的車上,她吃了藥昏睡的時候,還曾有一條手鍊,後來那條手鍊被同車的另一個小女孩拿走了,再後來,那個小女孩再也沒有回來。
她腦子很亂,又想到韓其,只覺心裡某個地方也跟著亂糟糟,睡不著的時候,索性爬起來,搬著小凳子到了洗手台旁。
打了一盆涼水,用小刷子清洗手裡的玉石料子。
韓家的宅子花園裝飾極為雅致,又因為韓費凡和礦區的關係,一些品相不太好的玉石翡翠便像碎石一樣扔了用來鋪路或者打底裝飾,有時候用心能淘到一些可用的。她做的大部分生日玉墜什麼的原材料大部分都是這樣來的。
手沾了水,手背的青紫反而顏色淡了些,有一種涼涼的快意,阮頌靠在柱子旁慢慢用她改制的平磨棒和三角釘做一個雕飾。
周媽偷偷去看了兩眼,回來和張姐喜滋滋說,看樣子又是在雕刻菩薩呢。
張姐搖頭:「只靠菩薩可不行。聽說最近夫人不在,老爺在外面又有了新人。就阿頌那張臉,要不是有靠山,早晚得出事。」她壓低了聲音,「其實……小七爺年輕又英俊,也不亂來。說不定還真能——有好日子。」
周媽的喜悅頓時淡了一半:「小七爺又不可能娶阿頌這樣出身的姑娘,她再漂亮,一輩子最多像晚娜夫人。可那又算什麼好日子呢。」
她們的房間在阮頌隔壁的隔壁。
阮頌聽不見對話,她只是專心在打磨好的蛋面上畫圖,一筆一畫,畫出手持金剛杵的金剛手菩薩。和代表慈悲的觀世音及代表智慧的普賢不同,侍衛於佛的金剛手,代表著諸佛的力量。
勾畫好以後,用三角釘一點點去除外線,勾勒大致的圖形,刀在輪廓中砂進去,再用尖棗核抹掉邊角。一點一點,將最開始的輪廓做出來。
這些工具都是她用各種收集的器具自己改制的。雕刻最開始是從學校的圖書館裡借的書看的,幾年琢磨下來,倒是能做出點見人的東西。
有時候拿到相熟的店裡,能用最低的價格賣上一些。這也是阮頌能攢到一些錢的原因。
到了後半夜,困意來襲,她揉了揉眼睛,放下工具,和衣躺在床上,迷糊了一會,卻忽然被一個夢驚醒,再度坐了起來。
夢中韓其坐在她面前,和她對桌吃飯,她的手牢牢捆在桌上,動不得分毫。
他沉默看著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折,然後手垂了下去,接著是另一隻。
然後,他說:「這樣就乖多了。」
阮頌驚得一身冷汗。
醒來卻發現原來是自己睡覺壓到了受傷的手,幾乎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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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夢完全不一樣的是,這天之後,韓其幾乎徹底在老宅沒了影子。他大多時間都幫韓費凡處理他的舊事。人是容易鬆弛的動物,如此三四天,阮頌開始還有點擔心,但發現好像沒什麼事情,就漸漸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