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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關上了車門,抬頭看向韓其,韓其也正看著她,兩人向對方緩緩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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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在一家中式餐廳,小橋曲徑通幽,在帕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挪一片這麼平的地可不容易,又因為餐廳臨近最近的阿蒂江支流,擁有一小片臨水的小湖,景色宜人,在傍晚的時候,山邊的落日和湖水輝映,所以頗為搶手,一般需要提前一周預定。
魚水湖上一架修了一半的柚木橋,高低的橋柱櫛比鱗次,曲折蜿蜒,另一半正好沒落在湖水中。
有一兩隻小船在如鏡的湖面互動,更遠的地方,便是陡峭林立的山崖。
魚水湖的魚是一特色,青綠色的魚最大不過一尺來長,腰身是虎一樣的條紋。
這種魚味道鮮嫩,用來片了做成生魚片極鮮,若是用來做成魚湯將魚肉碎了連骨頭熬成湯,湯色白嫩,加上一點魚水湖特有的浮葉草,味道更是讓人念念不忘。
但這魚韓其偏偏要用來做成辣味的,炒好的辣味直接蓋住了魚肉的原味,端上來便是油光晃晃的湯。
阮頌不動聲色看著他夾菜再面不改色吃下去。
韓其曾經不吃辣,但現在似乎變得甘之如飴。
兩人的座位靠近窗邊,湖面的風帶著水的涼意,桌面是柚木原色,上面竹子雕刻而成的花瓶裡面插著一支紫簪花。
「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口味。」他說。但隨著接下來上的幾道菜,都是那日阮頌在食堂吃飯時候喜歡的同類或者同樣口味的。
韓其看著她略用了幾樣,似乎對菜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的樣子,心裡便有些遲疑。
「味道很好。」她微笑,「很少吃這樣好吃的魚。」
"是嗎?"他似乎因為她的話開心,用公筷給她布菜,「再試試這個。」
阮頌沒有拒絕,同樣也將菜吃了下去。
鮮辣的味道讓味蕾變得豐盈起來,她喝了一口水。
「我們認識。對嗎?」
阮頌笑一笑:「不僅認識,現在還是合作夥伴。」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韓其說,他斟酌了一下用詞,「以前我身邊有個人,是你嗎?我不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說完,他便抬頭看著阮頌,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神色。
阮頌聞言看起來似乎有點驚訝,她放下杯子,用一張紙巾擦微紅的唇,嘴角帶了兩分淡淡的笑意。
「小七爺忽然想起來了?」
看見他的表情,她輕輕點了一下頭:「真是可惜。」
見韓其表情有些疑惑,她低低笑起來:「我在想,小七爺如果真的恢復了記憶,恐怕會後悔自己今天做的事。」
她伸手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我現在有了家,有了身份,和當初的心境的確不太一樣,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了關心照拂我的父親母親,有了貼心的未婚夫,所以也不需要我自己去找自己的生路了。」
韓其的手微微僵硬,他問:「什麼意思?」
阮頌目光看著韓其手腕的紅繩,「那時候為了活下去,的確屈身做了一些交易。如果這些事情讓小七爺感到困擾或者誤會,我很抱歉。但我還是要說,您要找的那些缺失的回憶,並不是您以為的那樣。」
她再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順著喉嚨落進身體,眼睛如同瑩亮的露珠被藏進草叢。
她說:「如果您要計算我那時候花掉的錢和東西。我可以讓我父親或者康召還……」
韓其手一下按在了桌子上,他唇色發白,看著阮頌,漆黑的眼眸一瞬仿佛火焰掠過。
「阮頌。」他叫她的名字。
阮頌沒有動,也沒有移開目光,她看著眼前的人,用盡力氣不去避開他的眼睛。
「事實就是這樣。謝謝小七爺曾經收留了我,給我吃住將我養起來。但想想看吧,小七爺,如果我真是一個拿得出手的存在。你身邊的那些人、你忠誠的朋友們,為什麼沒有一個會提起我,而是這樣諱莫如深。」
韓其看著這雙澄澈淡然的眼睛,他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她鬆開杯子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裹在他手心,微涼而又柔軟。
阮頌只覺得他的手心裏面仿佛又淡淡的寒氣涌了出來,順著那手背,湧向四肢百骸,讓她在一瞬間幾乎無法動彈,她下意識只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握得更緊了。
「不是這樣。」他說,聲音隱隱帶著被捉弄的憤怒和難以置信,「不可能是這樣。」
她放棄了掙扎,任憑他的手握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她忽然生出一種破罐破摔般的灑脫。
「那是怎麼樣呢?」她說,「是我們曾經相愛卻不在一起?還是因為小七爺對我愛慕所以戀戀不忘?小七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再說這些電影裡才有的故事和話。本來我的確想欲擒故縱,但想了想並不划算,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些物質了。就到這裡為止吧,就算我曾經陪過你,我現在也有選擇陽光生活的權利。別忘了,小七爺,你的南邁還有一位未婚妻……」
她的話一頓,避開了那個敏感而又刺痛的詞,聲音很快被輕輕的笑蓋住,轉而另一隻手覆蓋上他的手背,她的手現在和他一樣涼,輕輕撫過他的手背,沿著指根的位置緩緩向上。
「當然,如果小七爺真的需要——」她微笑,臉上帶著並不常見的風情和溫柔,「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價格自然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