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生死自有天定,人蠢自有天收。
是啊,這就是韓其。
所有的一切決定都是韓真真做的,醫生的人是她選的,錢是她交的,方案她強烈要求的,連二次手術的磨骨要求也是她親自簽字的。韓其從未插手。他不是兇手,他只是死亡的搬運工,他更不會讓骯髒的血沾在自己手上。
他轉頭看著鍋里的鮮湯,好像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甚至伸手點了點桌面,提醒阮頌:「專心。」
手術室裡面的動靜漸漸安靜下來。
韓其伸手拿消毒熱帕擦乾淨了手。
他起身走到客廳的牆邊櫃旁,拿起了柜子上另一個電話,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父親。」他稱呼對方。
韓其打完了這通電話,便隨手拿起了沙發椅背上的衣服,站起來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向阮頌:「魚湯慢慢熬。我回來喝。」
他正說完,另一個手機號碼也進來了,他接起來:「景田啊。」
對方說了一句什麼。他嗯了一聲,問道:「都跑了嗎?沒想到我這個父親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只是報出他的名字,對方竟然就嚇成了這樣,拋下了手術失敗的人,就這麼跑了——」
他走下了樓梯,一級一級,很穩。
~*
此時,韓費凡正在姚家吃飯,姚家老爺子安排了非常體貼符合他口味的勸酒姑娘,一個夾菜,一個勸酒,賣力為韓姚兩家的齟齬杯酒釋嫌隙,姚里和姚雯陪坐在末端,酒席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韓費凡剛剛誇獎了姚家一對好兒女,姚家老爺子也捏著鼻子笑說羨慕他也是兒女雙全,又說自己的兒子不懂事,但凡要是有韓其一半能力自己也瞑目了。韓費凡就說姚家姑娘利落聰慧,自己家哪個但凡有姚雯一半聰敏自己也就放心了。
剛剛相互誇獎完,電話響了起來。
韓費凡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顯示「女兒」兩個字,抬起手示意兩邊的侍應生安靜,然後接了起來。
剛剛接起來,就聽見對面吭哧的聲音,好像是亂流一般,他餵了兩句,仍然沒有得到回答,加之酒意上頭,便有些生氣。
「搞什麼……」這個女兒越發不像話了,出去這麼多天,只知吃喝玩樂,要錢要東西,平日連個聯繫主動問候都沒有。甚至是在隱隱知道了晚娜的情況後,韓真真也沒有給這個母親說一句話。
甚至在上一次電話韓費凡暗示的時候,她還說只站在自己這邊。韓費凡當時聽了先覺得欣慰,又覺得悲涼,晚娜對韓真真向來是有求必應,寵愛有加,最後卻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是以,他也不想理會韓真真。
今天,好不容易主動電話過來,但這動靜看來也是喝多了。
就在這時,韓其的電話也進來了。
韓費凡見狀立刻掛斷了韓真真的電話,接了韓其的。
他心情很好,電話接通。
對面叫了一聲父親。
韓費凡心情更好了,臉上立刻帶了笑意,嗯了一聲:「什麼事?」
然後電話那邊說了一句什麼,韓費凡臉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他捏著電話,一手按著桌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接著便是一句:「在哪裡?地址!」
身後兩個保鏢想要上前攙扶韓費凡,被他一胳膊輪開了去,他酒量是練出來的,平日裡就算兩斤白酒也不在話下。
他走到門口,還想起自己在哪,轉頭看向姚老爺子:「家裡有事,改日再敘。」
姚家老爺子起身相送,韓費凡已先出去了。
他走出了包間好一會,姚里轉頭蹙眉看妹妹:「姚雯你可真能,這麼好的酒也捨得——難怪父親總誇你。」
姚雯手指纖長,取了一塊鮮果送到嘴裡:「這不是為了給哥哥賠罪嗎?今天的宴會我選的這個酒可是花了大價錢。錢到位了,後勁兒也大——要不,哥哥給我報帳?」
姚里哼了一聲,一巴掌打在妹妹攤開的手心上:「想得美。」
安靜的餐廳外響起汽車的啟動聲。
姚里轉頭向外看,滿懷期待幸災樂禍:「這麼急——奔喪嗎?」
姚雯嘴角微動,跟著一杯酒送到了唇邊,一飲而盡。
~*
汽車在路上疾馳,韓費凡開始撥打韓真真的手機號碼,電話漫長的等待音,終於通了。
他聽見了對面的吭哧聲,聲音很弱。
「真真?」韓費凡叫道。
「爸……救我——」韓真真的聲音很低,很無助,「爸,你會救我嗎?你要救我,我是你女兒,我是真真……咳——」
「你先別說話。」韓費凡粗著嗓子說。
「爸……」韓真真說,「他們說要輸血,要沒有血了,爸——咳,咳,我好痛——」是麻藥開始過效了。
「叫你先別說話!」韓費凡幾乎吼了一聲,又壓低了聲音,「你等著,我正在過來。」他道,「旁邊有誰,你把電話給他!」
韓真真吭哧了一聲:「旁邊沒有……沒有人——都不見了——爸,我好痛啊,好痛啊——我錯了,爸,我不該整,我不……咳,好痛——媽,媽媽,好痛——」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真真!」
韓費凡整個眼睛都紅了一瞬,他伸手按住胸口,只覺得頭突突的就像有什麼血液快要從血管裡面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