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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這樣,她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時間。
火車緩緩進站,這是個小站,停靠的時間有限,旅客們爭先恐後拿著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阮頌只有一個貼身的小包,她沒有拖累,走得最快。
到了出站口,和任何一個出站口一樣,外面稀稀落落站著等待接人的人和吆喝著送客的司機。
阮頌謝絕了拉客人的好意,輕快走了出去,出站口第一個等待的人卻是韓其。
阮頌猝不及防,驚疑不定,對上他晦澀難辨的目光,她小心而又溫柔對他說:「小七爺,這段日子謝謝你的照顧。」
他身著馬靴長褲,袖帶扣住手腕,一手拎著飛行頭盔,抬手看了一下手錶:「飛機還有十分鐘過來。」
飛機?什麼飛機?小車站進出口的人不多,但來往的人無不駐足觀望。阮頌想,他肯定是有別的事,是為了玉石生意過來的嗎?畢竟玉石是韓家生意的大頭,是的,肯定是這樣——但有些意外,看見她,好像韓其並不怎麼意外。
阮頌也跟著看了一眼他的手錶,乖巧笑:「那小七爺你忙。」
她說完,硬著頭皮,抱著她的小小包裹試圖從他身旁走過去。
錯身的瞬間,他一隻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摘下護目風鏡,微闔了雙目睜眼看她,肅然俊美得臉上緩緩勾出一個笑。
「說什麼傻話呢。」
說罷,他接過她的行李,隨手扔開了去。
她眼睜睜看著她的小背包滾了一圈,落在了花台旁,旁邊的人都看過來,又看向那小背包,沒有人動。
阮頌下意識上前了一步。
那包裡面有她很多很多錢,有她照著記憶描摹的地圖,有她的照片,有她的貼身衣物,更有她的希望——
韓其伸手攬住她僵硬的肩膀,將她擁入寬大的懷抱,帶著她向最前方的最大的空地而來,緊接著,轟鳴聲起,天際的直升飛機正在盤旋預備降落,巨大的氣流攪動所有的植株齊齊彎腰。
登機時候,她死死抓著飛機的艙門,仿佛忽然明了一個關鍵,又像是某種不死心的懇求,她做最後的掙扎:「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會說的,所有的,一句也不會。我全部全部都會忘記。小七爺,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說的。你相信我。」
他微涼的手覆蓋在她手背,將她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
「別鬧。」
機門關上,他俯下身利落為她帶上防噪耳機,替換了飛行員的位置。
瞬間,直升飛機螺旋槳轉動,巨大的轟鳴聲中,飛機緩緩升空。
離地面越來越遠。
她早就該想到,韓其這樣謹慎多疑的人,怎麼會相信她一句輕飄飄的保證。
狹窄的空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密閉的窗戶門窗,禁絕了躁動的聲音,他強烈而冷冽的男性氣息繚繞著她。
阮頌感覺心跳越來越快,在升起來觸目見到第一片雲霧時,她張了張嘴。
看著他啟動,提起總距杆,直升機旋翼傾斜,升力中,高度越來越高,在足夠的高度後,他將腳蹬放在中立位,直升機保持了懸停。
明媚的藍天半空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一手搭在駕駛杆上:「阮頌,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阮頌只覺得自己心好像有無數顆,齊齊在胸腔和喉嚨裡面跳動,堵住了所有的話。
說的嗎?是得說點什麼。她乾巴巴問:「小七爺,你那邊很忙是不是?其實我這次就是出來看看——」
此話一出,他轉頭看她。
「安采娜?用這個名字買了兩張票,一南一北。到屏山的票,還是中途補的。」
阮頌咽了口口水。
這三十六雷總打秋,秋後算帳。
所以……
她死不承認:「我買的時候買錯了。」
「買錯了?那這個是什麼?」
隨著他的話,一本筆記本和散開的便箋扔進她懷裡。
那個筆記本上,是她原本藏在學校儲物櫃裡的小本子,筆記本很普通,和日常的筆記記錄本一樣,只是上面的字是日語和西語還有漢字交錯的書寫。
是阮頌專屬的記帳本。
她總以為,韓其是個權衡清楚的人。
所以,每一筆,從在韓家一頓早飯的明細加上估價到一本書,一雙鞋子,一條頭繩。都有折舊費。
還有她積攢的東西,她的存款啊什麼亂七八糟的,現在那些被扔掉的東西。
他說:「你最好想想,到底要準備對我說什麼。」
第47章 「我的阿頌。」
說什麼,好像也差別不大了。
如果說阮頌之前還有點僥倖的話,現在這句話徹底打破了她的逃避,她自然知道韓其想要聽什麼。
但現在就算說了——他就不會追究了嗎?
阮頌遲疑了,她的沉默中,韓其左腳踩舵,直升機一下向左偏轉。
飛機轉向很快,讓從沒有坐過的阮頌輕呼了一聲,她連忙伸手抓住座位的邊緣,急急轉頭解釋:「……我寫那些,那些是為了感謝您對我的幫助。」
空氣中頓了一秒,韓其冷哼一聲,意味不明:「你倒是記得真清楚,連一頓早餐多少錢都記著。」
阮頌也笑了一下,道:「是的,是的,都記得清楚。到時候我全都會……」
「如數奉還給我嗎?」韓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