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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被撞的年輕人本惱了,待看清阮頌模樣,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臉上的怒氣頓時變成了關心:「哎,小學妹,你沒事吧。」
他的同伴見狀笑起來:「老丁,你能不能行,是不是腳撞軟了,還能不能去接老大?」
那年輕人的臉立刻微紅了起來,惱羞成怒瞪了自己同伴一眼:「滾滾滾。我是怕撞傷人家小妹妹。」
他轉頭又看阮頌,見她神色很有些不安,放柔了聲音:「沒事吧……」
阮頌搖了搖頭,低著頭快速走了。
她走了好一會,那搭訕的年輕人還沒回過神,旁邊的同伴吹了一聲口哨:「丁文山,回神吧,還花痴呢,一會見到老大,你就這幅狗樣子?小心老大以為你對他相思到變態。」
丁文山揮手:「滾滾滾。老大對我有恩。我倆是恩義。」
前面的背影看不見了。
手機響起來,丁文山戀戀不捨低下頭,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兩個字,立刻接了起來:「老大,你到哪了?我們正扔了車準備抄近路過來接你呢。哎,我們可想死你了。」
他造作的聲音惹得旁邊的同伴都齊齊低聲笑起來。
電話里傳出韓其清冷低沉的聲音:「是嗎?」
「是啊是啊。」丁文山道。他從國中開始就跟著韓其,中六畢業後,丁文山沒有繼續上學,選擇繼續跟在韓其身邊做事,比起其他人的情分更深。
「在笑什麼?」韓其問。
丁文山立刻伸手示意其他人安靜,他對韓其並不隱瞞:「嗐,也沒什麼,就是我剛剛撞到一個好漂亮的小學妹,他們嫉妒我。」
那邊頓了一秒。
丁文山連忙道:「真的漂亮,老大,你別不信啊。」
韓其慢悠悠道:「哦,以前,你還說過韓真真漂亮。」
丁文山有些不甘:「怪我當時太年輕,看照片嘛,我哪知道她那麼會P。這回是真的漂亮,不信,我下回帶……靠,忘了問她哪個學校的了。」他懊惱了幾秒,撓撓頭,「老大,你現在在哪啊?」
幾句話,過去幾年熟悉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但韓其,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電話那端帶了一絲淡笑的聲音:「芷泉街。」
丁文山一下緊張:「老大,要不要多叫幾個人過來?」
韓其的嗓音帶著幾分森冷的散漫,一字一頓:「別鬧。我是回來認親的,不是回來殺人的。」
~*
阮頌一直走到街道盡頭,隔了好一會才上了公交車。車上她眼皮一直跳得厲害。
旁邊一個阿婆扯了一溜白紙給她貼上方好了些。
緊趕慢趕回來還是有些遲了。
好在前門停著車,看來是家裡來客了,應該顧不上她。
阮頌略鬆口氣,勻了勻呼吸,從側門溜進去。
側門連著後院花園,南邁的植物一年四季都在瘋長,打理再勤也跟不上花開的速度。密密麻麻的金鍊花從數米高的樹上垂下,如同錦緞窗簾下擺的流蘇,風一吹,窸窸窣窣落下花來。
阮頌加快了腳步,綠色的草地上長著零星冒出來的野花,她裸-露的白皙的小腿沒入草叢。淺深層層碧,恰如一時春。
她一手撥開面前的花束,任由上面掉落的花瓣蓋在上,又被風胡亂溫柔吹下去,一邊隨手扯掉領結,想先回房將衣服換下來。
分花拂柳後走出來。
她停住了腳步。
前面的花園中站著一個人。
年輕高大,模樣英俊,深藍暗紋襯衣袖口挽起到了袖箍處,遮住了上面的黑鑽袖扣。他好整以暇看著她。
正是韓其。
「小七爺。」她微微頷首行禮。
沒有回答。
過了兩秒。
韓其說:「哦,是你。」
第7章 打量的目光如丈量的尺
時隔六年多,卻沒想到他還能認出自己。阮頌垂下眼眸,神態恭敬,禮儀周全:「是的。」
一瓣金蓮花瓣從她發間落下來,貼在她衣領。
韓其看著阮頌身上的校服,當初瘦弱如同玩偶的小姑娘如今已亭亭玉立,他發出一聲有些意外的輕笑:「看來,你在韓家過得還不錯啊。」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她應該在韓家過得很差才對。
阮頌愈發謙虛妥帖:「都是因為大家的照顧。」
「照顧?」韓其重複了一句,好像聽見了什麼奇怪有意思的話,「韓家的照顧——因為你的好心嗎?……嗯,你幫助我,我幫助你,都好好的那種?」
這段當年分別的對話,他說的分毫不差,阮頌也記得,自然還記得韓其說的那句「好心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她一下抬起頭。
面前的男人眼神再無當初少年時那毫無節制的戾氣,看起來溫文爾雅,但他漆黑沉靜的眸子看進她眼睛的一瞬間,薄情冷漠一覽無遺,那一份譏諷輕蔑清晰無比。
阮頌再度垂眸,避重就輕立刻結束了話題:「是的,也謝小七爺關心。那您先忙,我先去做事了。」
她說完,飛快的走了,再無當年那一份撐傘追上他的天真。
韓其看著那纖細的背影,唇角勾出一絲笑,懶洋洋移開了目光。
她很聰明,從頭到尾克制適度,不多話,不打聽,甚至沒有額外的笑,更不曾為當年一傘雨的交情妄圖攀折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