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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箏保管物品的地方距離酒店不遠,簡淮開車,很快就去而復返。
而祁姍則直到用自己的生日當密碼,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才知道嚴箏為什麼會排斥自己拿到,又為什麼哪怕死,也不想讓這些落入隊友之外的人手裡。
因為箱子裡除了她送給過他的那枚情侶對戒,剩下大半箱都是藥。
安眠藥,鎮定藥,緩解抑鬱症的,緩解焦慮症的……
如果他死了,這些藥被曝光出來,嚴穆,夏初,乃至他的隊友們都會受到牽連。
現在他活著,哪怕只能拖延一下,他也不想她知道,他病得有多麼嚴重。
「簡淮,你特麼還是人嗎?」祁姍又想哭了,「你再敢說你之前完全沒想過會逼死他?」
簡淮直面著祁姍的眼睛,根本無法說出否認的話。
他得承認,他沒想過的只是嚴箏會用如此極端的方式給祁姍鋪路,至於那少年失去祁姍會受不了去死,完全在他的預期之中。
不過那時他想,嚴箏的病嚴重到這種程度,本來走到那一步就是早晚的事情,與其那時再讓祁姍難過,不如現在就把他們的複合的希望掐死在萌芽里,他帶祁姍去走陽關路,讓嚴箏自己去趟他的獨木橋。
「祁姍,對不起。」
簡淮不想狡辯,言辭間滿是真誠的懺悔。
可祁姍並不想接受這份道歉和懺悔,要不是他,嚴箏根本不會承受那麼多誤解和痛苦。
於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低著頭整理箱子裡的藥,似乎不再想在這個人身上浪費一點時間。
簡淮不是沒有眼力的人,知道自己現在再耗在這裡只會給祁姍添堵,便在表明了自己願意承擔後果之後默默地走了。
留下祁姍問酒店前台要了不透明的塑膠袋,箱子先讓酒店幫忙藏好,自己提著藥回到房間。
她出來拿藥只花了十五分鐘,卻還是放不下心,進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嚴箏,發現他還和她離開時一樣,就異常安靜坐在套房客廳的沙發上,才悄悄鬆了口氣。
「入住辦好了,我們這幾天先住這兒。」她把裝著藥的塑膠袋放在玄關,拿著他的護照坐到他旁邊,「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稍微好一點?」
她坐得很近,嫩蔥般的手指撥開他的額發,讓嚴箏產生了片刻的恍惚,一時間分不清眼前是虛幻還是現實,甚至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正活著經歷這一切。
祁姍看不懂他眼睛裡的迷茫,只知道他還是很驚懼很不安,便張開雙手抱住他,讓他能夠充分地感受到她的心意,以及她就在這裡,再也不會離開。
他們分開兩年,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擁抱,所以這一次也抱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變暗,酒店來送晚餐的工作人員敲響了他們的門。
「這裡沒有粥小菜之類的中餐,我就叫了一點南瓜羹,你現在需要補充能量,就稍微吃一些,行嗎?」祁姍翻出壁櫥里的小碗盛了幾勺,嘗過不會燙才餵給嚴箏,看他從善如流地喝下,沒過一會兒又乾嘔出來,幾乎一點點東西都吃不進。
祁姍有些慌了,他的厭食症狀明顯比以前更嚴重,現在他身體那麼虛又受了傷,不吃東西怎麼行。
她想去玄關處的塑膠袋裡找一找有沒有能夠稍微緩解症狀的藥,正思索藉口,嚴箏卻先她一步開口,制止了她的小動作:「你不用怕,我沒什麼事,就是之前幾天沒吃過東西,我這個病總會吐,吐多了會產生生理習慣性,一旦有一點不舒服就很容易出現清除症狀,我緩一緩,過一會兒就好。」
他突然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徹底驚住了祁姍,根據她之前對心理疾病的了解,一般人根本不會在發病後恢復這麼快,更別說嚴箏的病症絕對屬於嚴重那一掛,他現在說話的條理能讓百分之八十的正常人都望塵莫及。
她又哪裡知道,嚴箏之前每一次發病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因為這就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只要他還死不了,就要繼續去做事,要不是這樣,他的病也不會惡化得那麼快,他根本來不及休息療傷,也沒人會給他休息療傷的時間。
「你已經沒事了嗎?」祁姍將信將疑地問。
嚴箏打起精神對她笑:「算是吧,對不起,我好像又嚇到你了。」
他似乎已經對這樣的逞強習以為常,撐起身體去玄關處拿藥,殊不知那像是踩在棉花上的兩步路簡直走得祁姍肝顫。
他已經沒事了嗎?沒事才怪好嗎。
「我來吧。」他傷著一隻手,找到了也擰不開瓶蓋,祁姍趕緊走過去把藥瓶拿過來,仔細比對用藥說明後,倒了兩粒在手心遞給他,「先別吃,我去給你倒水。」
房間裡有燒水壺,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兒略有些笨手笨腳地把礦泉水倒進水壺裡加熱,熱好了又倒進杯子裡遞給他:「有點燙,慢點喝。」
嚴箏就著那杯水吃了藥,不知是不是藥物起效,好像真的沒有那麼難受了,再回過神來,他已經被祁姍安頓在了床上,好像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在遮掩偽裝,卻自始至終不勉強不拆穿。
「我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很好的人了。」嚴箏說,「我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這些藥,什麼都給不了你。」
祁姍搬了凳子坐到他床邊,搖搖頭微笑:「你已經是個很好的人了,是對我來說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