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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習以為常似的一邊聽他罵一邊開了袋薯片,等到他罵爽了終於想起對一旁應該全程在聽他們對話內容的童琪說:「童童,我承認我那時話是說得有點過分了,不該氣性上來在祁嵐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說嚴箏自己策劃一切,夥同她家和嚴薇薇搞事的可能性更大,就為了先除夏初再除我……但咱平心而論,就夏初這種智障,你懷疑他有頭腦有膽量把重傷的嚴箏藏起來不離譜嗎?非要在我和他們的猜測里挑一個真的,是不是我說的還概率高點?」
夏初咯吱咯吱地嚼著薯片,約莫嚴穆今晚十有八九又要睡書房了,才適時地開口打斷,仗著嚴穆那個死傲嬌心裡還因為弟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著急,打著「翻出嚴箏幫你洗脫嫌疑」的旗號要他過去詳細說說事情經過,借坡下驢地搞定了他和閨女的晚飯。
「亦晗也去忙了,寶貝跟著我,說想吃童童做的糖醋排骨,我倆現在過去,你家還有排骨不,沒有我買好帶過去,省得你家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買什麼都不方便。」夏初如是交代嚴穆後就帶著寶貝到地下車庫提車,電梯路過B團練習室那層時誰臉上都表現出異樣。
而當父女倆抵達嚴穆家,夏初自然立刻被嚴穆扯進書房商討嚴箏現在可能在哪裡的相關事宜,夏寶貝則若無其事地和嚴懿玩到了一起,等心事重重的童琪開始在廚房洗排骨時才拉著嚴懿蹭過去。
「乾媽,我能和小寶出去玩嗎?」嚴懿討厭別人叫他夏小寶,只除了夏寶貝,寶貝姐姐叫他小寶他從來不會反駁。
「嗯……去玩吧。」童琪心中所想都系在下落不明的嚴箏身上,再加上自家小區里早沒了其他住戶安全得很,也便遂了兩個孩子的意。
夏寶貝乖巧極了地對乾媽綻放出笑容,這個笑直到她和嚴懿一起走出家門才慢慢消失。
「寶貝姐姐,你慢點,你走這麼快我要追不上了。」嚴懿比夏寶貝小了三歲半,小區地形雖然熟,但也跟不上比他身量高一截,一路在前面小跑的夏寶貝。
夏寶貝聞言放慢步子等他,卻提不起什麼興致去回復他的話。
通過適才爸爸和乾爹乾媽的對話,她可以判斷嚴箏叔叔人不見了是真的,不過她還是不願意相信爸爸是那個藏起了嚴箏叔叔的壞人,所以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把練習室里阿姨的話告訴給其他大人。
她覺得自己應該先去確認一下——如果阿姨沒有說謊,那根據描述嚴箏叔叔被藏的地方大概率是乾爹家的小區,所以只要她在這裡仔細找過了沒人,就能證明爸爸還是她最喜歡的爸爸,並沒做過不好的事情。
嚴箏被夏初關在這棟廢棄別墅以後並非意識一直不在的,重傷衰弱的身體和瀕臨崩潰的精神雖然讓他無暇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發生了什麼事,但伴隨著生命力漸漸從這具破碎的軀殼中流逝,他越發清晰地知道著一件事,便是繼續坐以待斃的話會死,他不想死,他的姍姍還在等他回去。
說來諷刺,他那麼多次以為厭倦了這人世想要結束這條命,那麼多次埋怨陳釀他們多此一舉救他回來,如今真的離死亡近了,也沒人救他了,他居然變得尤為驚恐那一刻的到來。
他想,他才剛剛結婚,都沒能陪祁姍進行一場新婚旅行,甚至沒有等到自己的婚禮,他看不到他的新娘身著婚紗向他走來的樣子了……
嚴箏從不是個自私的人,過往的二十三年人生幾乎一直以他人的感受優先,但現在他想到的只有他自己和祁姍,他明白把事情搞砸到這種程度註定會讓太多人失望,真死了便可以一定程度贖清罪孽也無需再面對這些,卻還是無法抑制心底要活下去的想法,無論如何,即使苟延殘喘,依然想活。
求生欲能讓人爆發出多可怕的力量?
嚴箏在挪威入院的傷情鑑定是右手無名指小指及部分手掌撕裂缺損,腳踝肌腱撕裂伴隨外踝骨粉碎性骨折,第五腰椎爆裂性骨折,左八肋右九肋骨裂,全身組織挫傷十幾處,失血800ml以上……
如此嚴重的傷勢,所造成的疼痛早已超過了普通人的承受範疇,再加上很多處傷在足以影響行動的功能性部位,按理說該是一下都不能動的。
可原本就患有精神類疾病的嚴箏不但強撐著不叫意識消失,還生生拖著殘破的軀體翻下了床,發現怎麼都打不開鎖死的門後又爬到房間的落地窗前,試圖拿屋裡找到的厚瓷菸灰缸打破玻璃求生。
其實他看到了,玻璃外還有一層防護圍欄,就算他砸碎了窗戶應該也沒辦法翻出去,但這真是他的最後一線生機了,是以他還是拼盡全力去砸,左手沒有力氣了就換右手,任憑斷指處沒怎麼癒合的傷口又在一次次衝擊下滲出了血,每牽動一下都疼得徹骨。
到頭來他根本記不清自己砸了多久,只在窗戶終於出現裂痕後也聽到了有人路過說話的聲音。
「寶貝姐姐,遊樂設施都不在這邊,這裡是南區,除了空房子什麼都沒有,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嚴箏的神志已經很不清楚了,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分辨這個聲音是誰,只恍若去抓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菸灰缸朝著窗上已經出現裂痕的位置扔過去。
「咔嚓」一聲,玻璃窗應聲碎裂,飛出去的菸灰缸則剛好落到了正挨棟房子查看異況的夏寶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