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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足足有十秒鐘,這樣的話沒有邏輯,但是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她的意思是說——
吃晚飯的時候老劉並沒有出現,胡護士長也沒有。只有陳青和另一個胖胖的孫護坐在邊上。這是自我從病床上甦醒並在餐廳喝稀粥以來,周圍人最少的一次。金惠生和羅衛民依然坐在我的對面,我們三人一人一碗清得可以當鏡子的稀粥,只不過他們兩人則吃著肉包子和蔬菜。不,準確的說,是羅衛民一人在吃肉包子和蔬菜,因為被允許吃的金惠生一副活不起的樣子,喝了兩口稀粥就連連乾嘔,看包子和蔬菜的眼神像看仇敵一樣。我對陳青道:“我能吃肉了嗎?”
陳青道:“還不行,不過你情況比較好,等黃院長回來之後安排給你徹底檢查一次。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明天就行吧。”
我看著香噴噴的肉包子直吞唾沫,自從甦醒過來之後,我就徹底沒有吃飽過。於是我問金惠生道:“你是什麼病?怎麼也得吃飯吧。”
金惠生陰沉的臉露出一絲苦笑,他搖頭道:“沒辦法,胃口不好,吃什麼都沒味道。是胃病吧,在療養。”
我愣住了,如果是胃病療養的話,似乎應該多一些容易吸收消化的食物,天天硬逼著吃同樣的單調食物是療養手段嗎?一旁的羅衛民一邊嚼著鹹菜一邊道:“你應該多吃點,像我——不過這些東西確實味道不大好,我聞起來也很不地道。不過入口還好,管他的,當是吃臭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香。”
“吃飯的時候別說話!”曹護站起來打斷我們的對話,“金惠生,如果吃不下,就回房吧。”說著過來攙扶金惠生的樣子,但被金惠生拒絕了。“我再試著吃一點。”他道。
奇怪,為什麼不要我們聊天說話?是我敏感過度嗎?我不動聲色,羅衛民卻鼓著眼睛瞪著曹護,最終還是低下頭繼續吃飯。我回頭,發現陳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
但曹護打消了我的懷疑,她主動道:“我也得下去吃飯了。你們現在病情都穩定了,應該可以多活動活動,互相聊聊天,也是個伴兒。金惠生你自己能回房間?”
金惠生表示自己沒問題。於是曹護也下樓去。
待曹護一走,三人都像憋了好久一樣張開嘴巴。我立即搶先道:“你們來這裡多久了?”
金惠生道:“三天,你呢?”
羅衛民道:“我也是。”
“三天?也就是說,昨天吃飯,你們其實也是第一次見面?”
兩人都點頭,我道:“那個老劉呢?你們以前見過他嗎?”
兩人一起搖頭,羅衛民端著盛粥的晚,頓了一下:“不過他就住在我對門。他說他本身就是這個療養院的創建人之一,不過現在療養院建成,自己倒身體垮掉了。”
我點點頭:“這個和我了解的情況也差不多。不過——你們知道自己怎麼到這裡來的嗎?”
羅衛民和金惠生都點頭,羅衛民奇道:“老兄,這裡在大山之間,你不會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吧?”
我苦笑:“我要知道那就好了。”我將我的情況告訴給了他們二人,二人都嘖嘖稱奇。
“看來你是得的失憶症。”這時羅金兩個業餘醫生給我下的會診診斷。
羅衛民是個報刊作家,專門投稿給報紙文娛版,在版面最底部連載那種商場啊官場啊情場啊之類的小說,而金惠生則是個電腦工程師。聽到電腦工程師這幾個字頓時讓我肅然起敬,不過他卻愁眉苦臉。
“拉倒吧,我現在幹什麼都沒心情。人是鐵飯是鋼的道理我懂,但是舌頭上總是感到有股怪味,吃不下去東西。”
羅衛民好奇道:“什麼怪味?”
“就是一種,腥味,”金惠生道,“我也說不上來。有時候好像是血的味道,有時候又很澀嘴,總之就是不對頭。吃什麼東西都不管用。”
我沒興趣聽他們抱怨身體。我只對自己在這裡的境況感到焦急。我道:“你們,你們有沒有一種感覺?我們其實是被軟禁在這裡的?”
羅金二人怔住,金惠生首先點了點頭,羅衛民則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我就……不會吧,黃院長我認識,是我老熟人了。是他讓我到這裡來療養的。”
“我倒覺得,之前幾天,我們甚至連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除開吃飯就管在自己房間裡,今天這樣放開讓我們交流,是不是故意的呢?”金惠生道,“反正我進來之後,就對這裡沒有什麼好印象。”
“為什麼要故意讓我們交流?”我道,“交流病情?或者……你們聽到樓下那聲音了吧?”
二人都點頭,我又道:“你們知道失蹤護士的事情了嗎?”
羅金二人茫然搖頭,我心道難道是要我將這件事情說給他們聽?但是看不出有什麼不說的理由,於是我道:“樓下那個病人的叫聲恐怖吧?他的情況非常糟糕,今天我的那個護士給我講,他渾身上下沒幾寸皮膚是完好的,雙手的末梢神經都被重新整理過,失血,過敏,排斥——感染,還產生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