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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回又嚇死了一個……”
“有件事情,”羅衛民坐到我身邊,忽然打斷我的話一把捏住我,“有件事情,剛才我隱瞞了起來。”
“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是怎麼會出現在樹上的?”
“咦?”說實話,一直被張德全扭曲的面孔占據了心思,完了又和榮鋒說了半天,這事倒真還沒想過。
羅衛民道:“我知道!剛才他們問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我說沒有,我說我睡著了。”
我一激靈:“你是說,你有發現……”
“你沒聽見嗎?就在你大喊大叫之前沒多久,那一陣歌聲。”羅衛民抖動著嘴唇,額頭冒出汗珠。
“你是說,小李護士?”
“對!和曹護死之前的歌聲一模一樣!我敢肯定,那是小李護士!你真的沒聽見?”
我苦笑道:“我是真地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他顫聲道,“可我被吵醒了!那歌聲就在走廊上,一直在走廊上飄來飄去,你怎麼能沒聽到?”
“那護士們呢?如果在走廊上,她們應該能第一時間聽到才對。她們在走廊交匯的值班室里。”
羅衛民搖頭:“我聽趙護跟榮鋒匯報說,她們在值班室里聊天,估計還關了門的,要不是你叫喊起來,恐怕得明天早上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聽我說,”他正色道,“這事不對頭!又是李護的歌聲,又被嚇死的,這絕對不對頭。”
“怎麼不對頭?”
“你想想,李護不過是失蹤了不是?如果你突然看到她,就算是半夜也好還是怎麼樣,你也許會嚇一跳,但你認為你會被嚇死嗎?”
“不會,當然不會。”
“這就是了!”羅衛民的臉上也不知道是出於激動還是出於什麼而顫抖,“沒有人會。陡然發現一個失蹤的人,怎麼會被嚇死呢?誰也不會!你不會,我不會,同理,曹護也不會,這個張德全也不會。”
“那麼?”
“那不是李護!”羅衛民斬釘截鐵道,“那絕對不是李護!你看到她最多奇怪、驚嚇,但你絕對不會轉身就跑,像曹護一樣跑到死路里將自己鎖起來還鑽進桌子下面,或者像張德全一樣嚇得跳到樹上!然後還會被嚇死!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本事,將另外一個人嚇成這樣。”
羅衛民看著我,一字一句道:“那不是人。”
這樣的判斷,我並不是沒有過。在第一次看到李護衣服的時候,我會被嚇得神智失常,甚至短暫性的失憶、昏迷,都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
羅衛民急切地看著我,仿佛是要尋找什麼求證一樣:“你也知道這一點,對不對?你也聽見了歌聲,你還看見了那人影一樣的東西!”
“我是看見了。我也確實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你還摸到那衣服的不是?小李的衣服?小李失蹤了的衣服又出現,然後又失蹤了!”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昨天晚上,那件該死的白大褂肯定又出現在了走廊上,伴隨著歌聲!詭異旋律的歌聲!歌聲一出現,白大褂出現,某個人被嚇死!昨晚再次上演這一幕!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該死的衣服,天,你還摸過的!”他神經質的一縮手,將剛才還握緊我胳膊的手收回去。
我用兩隻手掌互相磨蹭著,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妥之處。但羅衛民的話如同鹽水裡加入了冰凍的藥劑,一輸入血管,那冰冷的惡寒便隨著血液瀰漫開來,從心臟開始,直到整個身體。
“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羅衛民哆嗦道,“肯定不是!如果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你相信嗎?”
當然不,我苦笑著搖搖頭,我情願是最後一次。不過相比之下我更情願昨晚死的這個人不是張德全,而是別的什麼人。這樣至少我有很大的機會跑出這個該死的地方。
“下一個是誰?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可能是哪個護士,可能是哪個工作人員……你明白嗎?我們在面臨什麼?”
我勉強點點頭,吞一口唾沫,卻發現口腔里幹得出奇,什麼也沒有吞下去。水分都先從滿背的冷汗逃離出來了。
“出現歌聲,出現白色的人影,然後馬上就有人被嚇死,這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羅衛民總結道,“因為死亡的方式太怪異了。我甚至考慮過,如果這是連環殺手的可能性。在曹護死之前,那也許可能。也許懂藥的可以用某種藥劑製造出猙獰的死狀,可以讓毒殺看起來像是嚇死的。同時在這之前利用李護失蹤的事情,故意製造些氣氛讓人覺得這不是人幹的。但這不可能,下毒逃不脫專業醫生的解剖。何況,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度發生,歌聲在走廊,而受害人卻死在建築外面。這不是人力能做的事情。”羅衛民喃喃背出一條著名的定理:“排除一切可能因素,不管剩下的多不可思議,都是事實。那不是人……”
他的背書一出口,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打斷他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排除了人力能為的所有可能,剩下的,只能是非人力才能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