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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羅衛民取下來放平放,已經無可救藥。我們在外面聊天耽誤了太長的時間,何況羅衛民已經虛弱到極點。
但他用最後的力氣勒死了曲建。
為什麼?
我們所有人,都盯著牆上的字,羅衛民的遺言。
無辜者不死。
血紅的字,以鮮血寫成,仿佛是某種神秘的詛咒,或者誓言。
金惠生喃喃道:“無辜者不死,無辜者不死……”
金惠生猛然醒悟道:“無辜者不死,就意味著……”
我道:“無辜者不死,不是無辜者,就都得死。”
聽到這話,榮鋒和老劉的臉變得慘白無比。
用意很明顯了。
羅衛民將通道作用的曲建殺死,使得沒有一個穩妥的進出陰間的通道。這樣剩下的人,會被迫面對那個可怕的東西。接下來他先自殺,則是出於對自己處境的絕望。
讓另外一個人的大腦,存在於自己精血供養之中,而且對方還是造成一切痛苦的元兇,無論如何,都是極端痛苦的事情吧。
只是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或者說,逃避想到這一點。
無辜者不死。李護的鬼也好,或者其它什麼東西也好,殺死過護士,殺死過打手,殺死過工作人員,也殺死過主刀的黃景亮,但從來沒有碰過我,或者金羅二人。
這,或許就是推理小說寫手羅衛民,最後的推論。
處理完兩人的屍體,回到火堆前,五人木然習坐。
沒人說話,只有雨水的嘩嘩聲夥同間歇有的火花跳躍產生的噼啪聲。
陳青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了我的肩頭,我沒有意識到。
對面,榮鋒的臉,在火光隨著山風跳動,陰晴不定。
我終於開口打破沉默:“無論如何,榮鋒,你不是這事的元兇。你甚至在來這裡之前都不知情!你絕對應該算無辜者,就好像這些護士一樣。”
榮鋒點點頭,所有人都看向老劉。
老劉的圓臉瘦得早已只剩頭顱一圈曲線。在我們的眼光中,他不停的戰抖。
“哇哇……”忽然他跳了起來,以驚人的速度衝到門口,撞開門,消失在黑夜的雨中。
“回來!”我追到門口,拿著手電四處照射,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算了,讓他去吧!”金惠生在後面道,“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我看著面前的積水,沒有說話。
回到大廳,只剩下四人。
榮鋒道:“我不是認為無辜不無辜的問題。你們一共就三人,即便是從隨機概率來說,沒有找上你們,也很正常。我是擔心,沒有可以利用的通道……”
“羅衛民的遺言,顯然有點一廂情願,”金惠生道,“但反過來說,我們計劃讓李護出來就可以平衡,其實也沒有多少道理好講,都只是試一試罷了。”
我道:“還有一條路可以走。”我扭頭,看著陳青。她正愣愣地盯著我。
無論我是死是活,我記得我承諾過,要讓她活著。我必須試一試。
“腎上腺素?”我道。
捏著針管的陳青習慣性地彈了彈針筒,點了點頭。
房間裡,兩張床併攏在一起,我和金惠生並排而臥。
由於我們都停了抗排斥的藥,所以排斥的反應來得很快。稍微有點徵兆,我們就立即行動起來。
接下來,為了讓身體的排斥反應更強烈,持續時間更長更穩定,再加上一定量的腎上腺素做輔助。
注射完腎上腺素,我和金惠生都不住地喘氣。腎上腺素是刺激人體興奮的激素,既能刺激免疫器官,讓排斥更猛烈,又能讓我們本來的軀體興奮。
我道:“這樣怕是不行,我們每次都睡著的。現在我可一點困意都沒有。”
榮鋒和陳青對看一眼,榮鋒從懷裡取出一隻懷表,在我眼前來回晃蕩。
“有效果嗎?”他不確信道。
我用手將那晃得我心煩的物事擋開:“別晃了,沒用的。你們還是出去,讓我們自己來吧。”
榮陳二人出得門去。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金惠生兩人。
金惠生道:“有把握嗎?”
我道:“沒有。”
金惠生道:“我不是不想幫忙,不過,你為什麼要執意帶上我呢?”
我道:“你忘記了嗎?你的聲帶是換過的,時常走音跑調?也許,當我們發作的時候,你可以給什麼東西說話?”
金惠生道:“別說了,一想到我說話的聲音不是來自自己而是來自一個死人,我就想嘔。可是,在夢裡,我什麼都感覺不到,怎麼說話?”
我道:“把舌頭伸出來。”
金惠生依言。我伸手到他變了色的舌頭上,想起這是張家康的舌頭,不由一陣噁心。但是我還是道:“這是什麼味,記住了麼?”
他點頭。
接著我用第二根手指,忍痛使勁咬破,放到金惠生嘴裡:“這是什麼味,也記住。”
金惠生點頭。我道:“如果我們能成功進入的話,第一次我將沒有血的舌頭放在你舌頭上兩次,你就知道是我來了。在那裡,你什麼都感覺不到,所以我揣摩,我能讓架起你走動而你也沒有知覺。總而言之,當我把血的指頭放在你嘴裡的時候,就表示那個東西來了,而我已經毫無辦法,就剩下你說說話,試試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