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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也就是說,從頭到尾,親耳聽見又親眼看見的,只有我一人罷了。不過,說到歌聲,我聽得並不真切,朦朦朧朧的。”
“什麼意思?”
“怎麼說呢……聽上去,好像耳朵里有團棉花塞住一樣。”
金惠生聳聳肩:“不明白。對了,你自己也說,你的眼睛……”
我道:“我知道,幻像是吧?我的眼睛確實靠不住。”
“對,我是這個意思,你別介,我也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
“你沒發現我說話的聲音不對頭嗎?”他苦笑道。
不錯,我點點頭:“你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睡一晚上,起來發現自己的嗓子似乎又開始變聲了,說話老是跑調。我還以為我又回到青春期,開始變嗓了呢。”
我疑惑道:“也許只是有點感冒,嗓子不舒服……”
他搖頭道:“如果單單是這樣,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但還有更大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
“吃東西。從今天早上開始,我發現我吃什麼東西,那味道都很不好受。不,以前也不大對頭,不過不是像現在這樣,吃什麼都滑滑膩膩,味道帶著腐爛的腥味。”
“什麼?”
“像吃生肉一樣。或者說,像吃屍體一樣。”
“……”
“我什麼也吃不下了,”金惠生苦笑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除了直接輸營養液。”
“那麼,曹護到底是怎麼死的?”
餐廳里,我和金惠生、羅衛民二人聚在常在一起吃飯的角落上。一宿的混亂早在整個醫院的內部傳開,樓下一直沒有出面的陌生人們,一直隱藏起來的黃院長,曹護的慘死和李護的衣服的傳言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而在這其中,曹護的屍體的發現無疑是影響力最大的——儘管對我來說,更可怕的是李護的衣服 ——這樣一個問題也許能造成醫院的混亂,但也可能造成我們逃出這個醫院的機會。就在剛才,我已經和金羅二人徹底交了底,也相互取得了信任。我想,憑現在虛弱的身體和嚴密的看管,我們中任何一人要獨自逃走都不會有太大的可能。所以我以為,以曹護的死亡為契機,挖掘出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會比較可行。
曹護屍體的發現我也在場。頭一天我雖然只是粗粗一看,但並沒有明顯致命的外傷,也沒有外流血。她既然像後來的我一樣蹲在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之內,身體盤成一團,用鈍物傷害成致命的內出血也實在太困難了。
“這事我問過,孫護上午悄悄告訴我,”羅衛民道,“解剖的結果還沒出來,現在還不敢斷定。”
孫護是專門負責羅衛民的護士。我道:“她還私下透露了什麼嗎?”
“有,她說,昨天第一個發現屍體的趙護,直到現在都還是精神瀕臨崩潰的狀態,不吃不喝不睡覺,就一個勁兒的抽抽噎噎。我說,那有那麼可怕嗎?”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昨天我也被嚇得神經失常大喊大叫起來。
我將小李護士的衣服出現在曹護屍體旁邊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不出所料,羅衛民被當場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第二次向人講述這件事情。但我卻並沒有因為講述得多而使心中的恐懼降低,恰恰相反,每一次回憶,都帶給我那種冰冷透骨的、可憎的恐懼感。
三人久久不說話,末了,金惠生道:“……就算……就算是這樣,小李有什麼理由要殺掉曹護呢?我是說……小李的鬼?”
羅衛民道:“也許……是巧合?小李失蹤之前遺忘在衣架上,然後被你突然發現……”
我道:“不可能,我天天都在用那個電腦,衣架上有沒有多出件衣服來,這個不可能不被我發現。再說,據我所知,小李只會用她們護士值班室那裡那台電腦。” 當然,回想起自己曾經聽到過小李護士因為玩電腦太久而被胡護士長說過,也不排除她偷偷跑到我那邊去用電腦的可能。不過要說小李的衣服是遺忘在那裡而我巧合般偶然發現,我絕對不相信。
金惠生忽然張大嘴:“啊!是不是小李確實還活著?還在樓里?”
我搖頭,羅衛民點頭,看起來我們在這個問題上不能達成一致。在我看來,如果一個鐵定假裝失蹤的人不可能會到處留下些歌聲啊衣服啊之類的破綻。但我不願意出言探討這個問題,甚至,我不願意去思索關於這個所謂的“失蹤”的小李護士的一切。
羅衛民也沒有開口分析,看起來,他也為這件事困擾。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們的身體沒有病症,如果我們的來到沒有失去意識,而我們也沒有被軟禁起來,這些大費腦力的事情恐怕並不能吸引我去思考和分析。畢竟,李護也好,黃院長也好,都是別人的事,與己無關。但現在,為了自救,為了逃出這個囚籠,我不得不繼續推理,以期找到能出去的方法。我的線索看似很多,其實極為有限,只能從每一個疑點上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