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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陳青,她漂亮大眼睛上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見我盯著她,她回頭道:“怎麼啦?”神態自然,不像假話。
那麼,是張德全在說謊嗎?
“沒什麼,”我搖頭道,“是什麼時候斷的?電話。”
“這事說來奇怪。是你來之前。你來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天正下著雨,他們一伙人把你從車上抬下來,一路抬上二樓,就是原來在的那個房間。然後護士長就吩咐說以後我是專值照看你。”
“幸好是你,不是她本人。”我開個玩笑,果然陳青呵呵一笑,繼而又道:“她不會的。她不是和我們一樣被應聘來的,她應該本來就是青溪的人。”
原來是這樣,我點頭。找一群什麼事也不懂的小姑娘來照看這些病人,其實都不過是被關起來的囚徒而已。又被嚴密的監視著,想要脫逃也難。
和陳青的聊天,我的困惑不是解答了,不是減輕了,反而更加深了。
我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呢?如果我是電話斷了之後才來的,那麼汽車是把我從什麼地方運來的?要知道那時候我道路已經被衝垮了。
或者,是如同之前懷疑的,我先在山區的另一幢樓里醒來,而後又被送過來。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裡,只不過是像貨物一樣在青溪的幾幢樓之間運過去運過來的。
那麼同樣位置的電腦和樓下的病人呢?他們把我運來的同時還把電腦運來了?要知道頭一天我就寫的日記一直存在那個地方。如果把我運走了,這就不能成立了。
這事始終無法解釋,也成為我一塊心病。我對自己的來歷的懷疑並非毫無來由,因為我總是覺得,這樣一個老大的破綻是這一切謎團被解答的關鍵。
這個破綻如此明顯,毫無疑問是因為它無可避免。在這裡一定藏著關於我自己的某種真相。
另外,張德全有對孫護說謊的必要嗎?記得當時張德全還說以為這裡荒無人煙是西藏來的,那麼就是說連他們也不知道這裡具體的位置?
我始終覺得不是這樣,山洪暴發,怎麼聽上去都是個藉口。張德全應該是對孫護說的實話。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是陳青的話不可信了。而這種可能是我心裡相當牴觸反感的。
-02-08 06:53 雨
如果說青渓療養院的事情已經有點開始像一鍋粥,那麼羅衛民就是那根能將粥攪成糊的棍子。
孫護終於重新回來上班了。我並不十分清楚這兩天時間裡,她在樓下到底幹了些什麼。我不認為受到如此刺激之後的人,仍然待在這個給她留下莫大心理刺激的建築里會有什麼休息的作用。事實上就目前我所知道的來看,樓下護士們的空間甚至比我們樓上還要小一點。陳青說剛開始的時候她們也出去踏青一般逛逛,但逛久了也就沒有人再願意出去。外面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
她總是覺得陰森森的,在這片黑壓壓沒有頭的深山老林,從來沒有一個外人來到。從來沒有哪怕一個外面的人來路過,在路上露過臉。仿佛這個世界唯一還有人的地方就是這個怪事不斷、每逢夜黑就會傳出人的慘叫的醫院。
說實話,這種感覺我也有過。剛開始的時候還很納悶,時間一長,事情一多,就漸漸照顧不到這樣的感覺來。如果不是她提起,我恐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這裡來。
但孫護的態度實在是讓我沮喪。之前羅衛民說不用再向孫護打聽之類的理論我嗤之以鼻,可是事實上確實如他所言一樣,根本沒有給孫護開口的必要。當然,不是因為誰都出不去之類的理由,而是孫護根本就不願意開口。
“值班呢?”按照我和金惠生的計劃,我們決定出面交談的人由我來充當。
孫護埋頭在護士台的後面,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到來。於是我又道:“你沒事了吧?”
孫護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有事嗎?”
“沒,”我儘量拿出自認為最親熱的表情,“那天在我屋子裡,你昏倒了。所以來問問你。”
“我很好。”
“這裡好無聊,你們平時在樓下都幹什麼消遣的?有沒有電視看?”
“有一台,不過壞掉很久了,”孫護抬頭道,“你沒什麼事就回自己房裡,好好休息。”
我有點氣餒,但又不甘心,於是胡兜:“我認識張德全,我們是朋友。我是說,之前就認識。”
她看著我,眼裡露出不知道什麼意味的眼神。半晌,她道:“誰?”
“張德全。”
“誰是張德全?”她冷冷道,“不認識。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我和金惠生商量良久,決定通過趙護去詢問孫護。密室的答案,張德全到底是通過什麼方式在廁所來無影去無蹤的,實在是事關重大,不能夠直接詢問也要通過間接的方式去打聽。但前提是不讓趙護知道我們有出逃的計劃。我和金惠生一致同意,不讓任何人再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中來。我並非沒有想過陳青的問題,是不是該把她帶走呢?或者,在臨走之前,將事情告訴她?但最終我打消掉了這個念頭。一個羅衛民已經夠我們受的了,節外生枝造成意外的風險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