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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衛民你別叫,聽我來說這是怎麼回事。張家康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們看不見他,他是不是就是鬼呢?這個定義可能需要商榷,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算活人。這個實驗具體的科學操作我無從了解,老劉知道一些。事實上,老劉甚至還是黃景亮的老師,但老劉在學術上面,和他的學生起了分歧。他們都是神經學的專家,包括死去的張家康,也是這樣。這一切的瘋狂事情,起源就是那個瘋子張家康。”
“大約在十年前,駟鐡醫藥公司研究腦癱藥物的研究人員張家康,忽然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們現在都無法知道他這個念頭是從哪裡來的。這事情要解釋需要多費一番口舌。唔,我們都知道,人之所以有意識,是因為我們有大腦,對不對?不過,我們的張家康卻不這樣想。張家康在做過大量的臨床研究之後,下的結論是,我們有意識,所以才有大腦。大腦是意識的儲存器,而意識可能並不見得只有這麼一個儲存器。但與此同時,他的同事,一個叫黃景亮的人,卻認為這是扯淡。他認為,人的意識是大腦內部各種化合物排列的結果,本身沒有那麼多玄妙的東西。所謂的意識,就是無數信息糾纏交叉在一起作用的結果,這一切只能在大腦這個器官里進行。這個解釋就好像,意識是一本書,每個單個的字都沒什麼生命,但連在一起,就看上去活靈活現了。如果把書撕掉,就什麼也不會剩下。他的觀點是正統的學術派觀點,很唯物的感覺。而張家康則認為,意識確實是形而上的,獨立存在的。我說得很淺顯,儘量讓你們大家都能聽懂。如果是老劉來說,恐怕我們一個人都不懂了。況且他一說,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而現在我們沒那麼多時間。總而言之,他們越吵越大,最後放下自己本來手中的工作,鬧得不可開交。很離譜的是,當最後他們決定來打賭的時候,駟鐡公司的高層竟然感興趣了。經過聽取他們的介紹,公司決定投入資金來幹這個事情。”
“他們的辦法是,用醫學的手段來做這件事。找幾個實驗品,將他們的大腦進行某種程度的切除和移植……這就是十年前駟鐡器官倒賣案的由來。郭震你不要緊吧?我看你好像隨時要昏過去的樣子。”
“十年前的實驗,全部以失敗而告終。並不是說,張家康的理論不對,或者黃景亮的理解有問題,而是當時的技術條件,根本就不能滿足大腦移植這樣複雜的手術。黃景亮認為,大腦會安全包容兩個人本來的意識而產生一個某種意義上的新人,張家康認為,意識至上,這個人會瘋掉。但事實上,得出的全部結論卻是,他會是個死人。因為器官移植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排斥。”
“於是研究方向被迫中斷,只能先研究抗排斥的新藥,否則一切都免談。於是開始有倒賣器官的事情,那只不過是為了研究藥物而找實驗品而已。不過當時,卻因為手腳不乾淨,曲建在裡面趁機撈錢發大了,而被盡職盡責的刑警郭震盯上了。即便是安插在警隊裡的內線,也沒能阻止郭震繼續調查這事。這個時候誰都以為會用錢來擺平這事,讓研究繼續下去,但意外又發生。”
“等不及的張家康,用自己做了腦部手術的移植實驗,和他對換大腦的,不是別人,就是他的老師,老劉,劉石教授。我一直在想他這樣著急是為什麼,後來我才知道,這時候老劉卻是站在黃景亮那一邊的。他也認為,他的學生是荒唐可笑的。師徒兩人越講越冒火,最後師父決定越俎代庖替黃景亮來完成他們打的賭,即以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本來,這個計劃可以緩一點的,但郭震卻帶著人越查越急,很快就查到了他的老家。於是他決定不再等。”
“張家康在之前,布置好了一切,包括買通警隊的人,指明要破壞掉他計劃的郭震做下一個實驗品。然後還搭上一直不服他管教、和他鬧彆扭並壞了事的、黑社會出身的分區經理曲建。張家康的事被郭震等人發現並盯上,曲建辦事不牢靠是很大的一個原因。所以張家康對他不滿也理所當然。”
“實驗的結果令人震驚。實驗的當天經過特意安排,在手術結束之後,剛好通知警隊內線帶人前來。結果郭震應該還記得,那天張家康在倉庫里,地上一片藍色的大火。所有人都以為那是酒精引起的,張家康自焚了……只有老劉才知道,那不是!老劉和張家康的實驗出奇的成功!”
“後來我們才知道,張家康在之前,已經有過成功實驗的先例!他已經成功過!張家康自己研製出了解決排斥的藥物。但非常意外的是,那實驗成功後的結果,既跟他想得不一樣,也跟黃景亮想得不一樣!為了證明這件事,他特意要求他自己被槍殺,在眾人面前顯現這一幕。”
“為什麼要這樣?這與他之前一個成功的實驗有關。在一個實驗中,一個人已經死了,另一個人卻還活著。可是已經死了的人,一部分大腦卻還在活著的人的顱腔以內,那麼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這個老劉解釋給我聽過,老劉你住嘴,老劉用了整整三個晚上給我解釋。從細胞共振開始講起,一路講到雙胞胎的特異,某些雙胞胎生下來就被分開,從來沒有見面,卻在生活細節上有驚人的一致。細胞共振,簡單的說,一個活器官的某個細胞,如果把它從器官上剝離下來放在可以讓它存活的營養培里,它還會繼續活下去,做原來相同的工作。並且,注意,並且,一旦它的母體產生某種變化,比方說缺血,它也會有相同的變化!它和已經物理分割的母體,有某種不為我們所知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