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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誠毅聽在耳朵里,異常高興的向前面的兩個人點頭道:「你們好。」伸手把方惟攬在身側,原來站在她身旁是這樣的感覺。
與娟娟他們道了別,佟誠毅帶著方惟坐上一輛黃包車,往聖約翰堂方向去。
他偏著頭看她,把她一隻手握在塞進自己大衣口袋裡暖著,緊挨著她說:「我們先去吃晚飯,然後在那附近我著人找了一套房子,一起去看一看。」
「你又要買房子了?」她眼睛在昏昏路燈下盈盈看著他問。
他笑了,點頭說:「這回我是老老實實的。」抬起手把她摟緊,說:「你看一看要是還算滿意,我們就定下來,你來簽字,房子買在你名下。」
他自己嘆了口氣,低聲在她耳邊說:「我那裡情況不好,以後童童還是要跟著你,為了孩子也要先確定住的地方。」
她知道他說的是他結婚後的情況,她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緊了緊抱她的手臂回應她。
所以晚上他們便定下了錦和里的房子,海派的新式公寓里弄,紅磚的牆與方惟工作的文宣樓很像,相距的路程也不遠。她想起帶他們看房子的中間人向她感嘆說:「哎呦,夫人不曉得吧,替佟老闆找這處房子真要跑斷腿咯,好在夫人能滿意!」
她凝神看他把簽好的房契收好,又把鑰匙分出一把來放在自己衣袋裡,剩下的遞迴給她收著,看著她笑了。
她站在那兒想,他是我先生。
他第二天趕著回去,房裡的諸事留給方惟慢慢整理。等他再來是,這裡已是家的樣子了。他站在臥室的窗前,仔細想了想,其實也不對,無論在哪兒,要緊的是得有她而已。
入夜時,外頭下起了雪珠。方惟怕冷,擁著棉被坐在床上看他帶來的一冊《太平廣記》,他圍在她身後環著她,下巴抵在她肩頭上,說要陪她看,但其實也只是在搗亂。
他留著心思故意在她耳邊癢索索的呵著氣,輕聲說話,說的什麼又聽不清;方惟只顧躲他又被他攬著躲不開。最後只好合上書,回頭向他說:「不看了,睡覺吧。」
他向後微微仰了仰,言不由衷道:「再看一會兒吧,還早!」
他也就是一說,不想方惟著實與眾不同,她從善如流地看看他,點頭道:「你說的很是,那你坐到那邊去。」她說著伸手去推他。
他一下惱了,兩臂收緊了摟住她吼道:「你還真看起來了,跟我睡覺!」說著一揚手把檯燈關了。
她嗚咽著推他,推不動,那冊被面上的《太平廣記》「啪」的一聲,跌落在床邊的地板上。
方惟是一向有早起的習慣的,然而這天天剛亮時,她醒了一瞬,被他一翻身壓在身下去,再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了。還好是禮拜天,沒有什麼要緊事,她枕著他手臂,被他清晨的唇須刺醒,迷糊的又是推又是躲。身上覺得從沒這麼累過,整個人滑進被子深處去。
她游龍般靈活的要躲到床尾,被他一手攬著腰身提上來,威脅她說:「你再躲,我就再來一次。」
她此時完全清醒過來,睜圓了眼睛極識時務地向他點頭道:「我不躲了!」
他看著她目色流轉的眼睛,滿意的笑了,低頭吻在她眉頭上,似是想起什麼,低聲說:「我聽飛鳴說,顧老師有了身孕了,你知道麼?」
方惟一聽,撐著要坐起來,又被他按住,搖頭說:「不知道啊,我上次去的時候她怎麼沒說!」
「許是才知道的吧,」他寥寥說著,仍按著她肩頭,又湊到她耳邊來說:「我們呢,我看我們還是床上再勤勉些,不然怎麼追得上他們……」
這個人簡直是食髓知味,滿腦子只有這件事了。方惟瞪著眼睛看他,趁他不備坐起身來,別有深意的誇獎他道:「你已經夠勤勉了,可堪表率,佟先生適可而止。」她說著話悄悄去拿衣服披在身上一欠身起來了。
他靠在床頭上來,定心的看她站在窗邊梳頭。
他是晚上的車票回上海,不讓她送出門去。他們站在門口,她說:「不用常來,這麼跑來跑去的,也太辛苦了。」眼睛看著他,說的是違心的話。
他自然聽得懂,伸手把她拉進懷裡抱著,帶著歉意和憂心說:「家裡父親的病很不好了,要是有什麼事,離不了人。」一邊低頭看她,向她交代道:「萬一事情出來,我走不脫,會叫阿四來接你,知道麼?」
方惟聽著,點了點頭。
第 63 章
這一年的12月,註定是炮火中的歲末,香港戰勢傳來不久,便有海外消息稱日軍轟炸了美利堅在珍珠港的海軍基地,很快美軍正式參戰了,國際戰勢迅速發生著變化。
方惟連日忙碌在大量的英美消息里,成沓的譯文經由他們的轉譯發往內地,成全著許多人探知世界的眼睛。
她來蘇州的這些日子天氣特別不好,整日灰濛濛的既像要下雨也像要下雪的樣子。她坐了太長時間,起身站在辦公室的窗邊透一透氣,看到文宣樓下的小街上,穿著青布棉袍來往的人們忙碌著,路邊的餛飩攤子上冒著揚揚升起的白煙。
她想,他們還不知道吧,他們何時才能知道呢。然而也不要緊,她見過知道的人,他們披荊斬棘的眼睛。也許歷史註定了清醒而奮勇的人只有那麼幾個,只有幾個就夠了。
等她忙過這一陣,有一天,她坐在桌前看一份前一天的晚報,娟娟正走到她身後來,她拿著開水瓶給方惟杯中添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