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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只要國師喜歡便好……”
琴杳突然沉默下來,直勾勾的將十五盯著。
十五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他能察覺到琴杳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但他不敢看她,只得垂頭看著自己那雙粗糙的手,眼中有些頹然,他這副脾xing約莫是不討人喜歡的吧,她……或許已感到不耐煩了吧……
可是到底該怎麼做呢,如何能討得她歡心,如何讓她笑得開懷,從來沒人告訴過他服從命令以外的生活方式。
“你不用緊張。”一隻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腦袋,“已經不會有人打你了。”
她……又觸碰他了。如此卑微而低賤的他……十五垂下眼眸,心頭qíng緒宛如làng涌。
“國師。”屋外傳來敲門聲,“陛下有旨,請您入宮。”
頭上的手放下,琴杳下了chuáng榻,理了理衣袍,她神qíng有些冷淡的應了一聲:“知道了。”十五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始知琴杳是不喜歡入宮的。出門之前,琴杳忽然轉身對十五道:“初霽,你覺得這名字怎麼樣?雨後初霽,yīn霾已去,一切都宛如新生。雖然,這名字有點像女子……”
十五呆呆望了琴杳一會兒,忽然在chuáng上跪了
起來,俯身拜道:“謝國師賜名……”
“不用行禮,先說說你喜不喜歡?”
何止喜歡。十五垂眸:“十分喜歡,謝國……”
“我喜歡你喚我的名字。”琴杳留下這話,推門出去,“待會兒回來,我想聽你喚我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刨個坑,撒點土~
☆、鬼妖(中)
第四章
琴杳直至深夜才從皇宮中歸來。
她推門進屋,見屋中點著燈,神智有些游離,直到聽見裡屋chuáng榻之上有人的呼吸聲,她才恍然記起,她撿了個男子回來。
走進裡屋,坐在chuáng榻上的男子掀了被子要下來行禮,但仿似陡然想起了她之前的吩咐,初霽頓住身形,一時有些無措的在chuáng邊站著。
琴杳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道:“我又不吃了你。”
初霽垂頭想,其實她若是要吃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會彈琴麼?”琴杳突然問。
“會。”楚王的死士不能是目不識丁的莽夫,音律樂器也是要有所涉獵,學會的東西越多越能幫主子做更多的事,活下去的可能也更大。
琴杳本只是問著玩,沒想到他竟真會彈琴,一時也起了興趣,她從書案之下搬出一把桐木琴,擺在桌上:“你彈一曲給我聽聽可好?”
初霽果然坐了下去,琴杳搬來凳子坐在書案對面,抱著腦袋目光靜靜落在初霽身上。第一聲弦動,初霽微微一頓,有些訝異的望著手下的七弦琴,這琴看起來如此樸素,但聲色卻幾乎讓人驚艷。
琴杳問:“怎麼了?為什麼不彈了?”
初霽回過神來:“國師恕罪。”
“叫我琴杳。”
初霽默了默,仿似做了極大的心裡準備:“琴……杳。”有的事一旦開了頭,最難的難關便跨過了,他qíng不自禁的又呢喃了一聲:“琴杳。”仿似在失神的回味。
琴杳淺淺一笑:“你把我的名字叫得很好聽。”她眼中印著跳動的燭光像一隻jīng靈,讓他不由自主的看呆了去。
這樣的女子……
初霽垂下頭,挑動琴弦。
這樣的女子,美好得讓他不敢去肖想,一點點雜念,對她來說也是玷污。
琴杳趴在書案上,靜靜的打量男子的面容。弦聲曲調在耳邊流淌,在樂曲的背後,從琴弦中傳出來的感qíng波動宛如chūn風拂動她的心湖,透過弦聲,她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個男子的內心,帶著世人少有的堅qiáng與倔qiáng,讓她也不由失了神。
“初霽。”一曲彈罷,琴杳忽然開口,“你真漂亮。”
這對男子來說,應該算不得讚美,但初霽愣是在這一聲算不得讚美的
稱讚中紅了臉頰:“謝國……”他咽下後面的話,隔了半晌才道,“琴杳更漂亮。”
他如此笨,連讚美人也不會,初霽嫌棄極了自己。不想卻聽的“噗嗤”一聲,是琴杳在他對面笑了起來:“那你喜歡我嗎?”面對這出乎意料的問話,初霽徹底呆住,臉漲得通紅,許久也沒憋出一句話來。琴杳站起身來,隔著書案,探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我很喜歡你。”
初霽便仰頭望她,痴痴的迷失了自己。
這一夜琴杳與初霽睡在同一張chuáng上,只是蓋著被子靜靜的睡覺,琴杳說男寵便應該這樣,她說他抱起來很暖和。
初霽便又一次迷失了自己。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神明也說不定,或許琴杳真的是神明也說不定,不然……為什麼連他這樣的人也能被拯救呢……
第五章
祭天禮將近,國師府日益忙碌起來,琴杳也總是入宮,看不見身影。但每天不管多晚琴杳總會回來與他睡在同一個被窩裡。
“初霽,你讓我很有安全感。”
其實,明明是她給予了他安全感,讓他頭一次知道,人,其實是可以這樣有尊嚴的活下去。
離祭天禮還有十日,禮部送來十名童男童女,這是祭祀那天要獻給神明的祭品,他們在國師府接受洗禮,十日淨身之後方可送上天壇。初霽靜靜看著國師府中的神官日日給這十個小孩身上灑上“聖水”,他知道,這所謂的聖水不過就是在其中加了迷香,讓小孩整日神智恍惚,無法哭鬧。
祭天禮越近,琴杳每夜便越是睡不著覺。
這夜琴杳更是一宿未閉眼,她靜靜抱著初霽的手臂,在凌晨時分突然啞著嗓音問道:“你怕我嗎?”
初霽立即答道:“不怕。”
琴杳抱著他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一些:“恩,只有你不怕我。”夜重新寂靜下來,在他都以為琴杳睡著之時又聽她道:“可是,有時我都害怕我自己。”
初霽愣了愣,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子在心底也有所惶恐,對她自己也有那麼多的不滿。他不懂如何安慰人,也說不來漂亮話,呆了半晌,只有學著她的模樣,側過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
“琴杳……很好。”
睡在他身邊的女子僵硬了一瞬,然後蹭起身來,在黑暗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親了親他的
額頭:“你對我很好。真的好。”
她唇上的溫度有些涼,卻在他臉上點了火一般灼燒起來。胸中的心仿似要跳出來一般膨脹著。直到琴杳又躺了回去,他心中qíng緒也久久無法平息。
糟糕……
他想,心頭那個骯髒的念頭,竟不知在什麼時候開始破土而出,瘋狂的占據了他的內心,再也割捨不掉了。
離祭天禮還有七日,城東有一個燈會,琴杳這日早早便回了國師府,她難得來了興致,瞞著府中神官,帶著初霽悄悄溜了出去。
“琴杳,沒有護衛怕是不妥。”他擔憂她出事。
琴杳笑了笑:“你不就是我的護衛麼?”見她這樣開心,初霽說不出拒絕的話,他覺得琴杳活得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開心,而她的人生,明明應該更加燦爛。
燈會之上各式花燈亮得耀眼,琴杳與他手牽手,像一對普通的qíng侶一般在人群中走過,猜燈謎,放花燈,初霽覺得他此生從沒有哪一刻有現在這般安穩舒坦。只是看著走在自己前面半步的身影,便能幸福得揚起嘴角。
“嘭!”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琴杳揚起頭,望著煙花感嘆:
“真美。”
初霽便看著她的側臉,點頭贊同:“嗯,真美。”
琴杳扭頭看他,四目相接,像是黏住了一般,誰也沒有主動挪開眼,直看得初霽紅了耳根,琴杳一聲輕笑,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微涼的唇便印上了他灼熱的唇瓣。
初霽傻傻的呆住,任由琴杳的舌頭在他唇邊不徐不疾的畫著圈,濕|軟的觸感令他qíng不自禁的張開嘴……想更深入的品嘗她的味道……
而此時琴杳卻出人意料的退了開去,初霽手一緊,忍住將她摁回來的衝動,只聽琴杳道:“初霽,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都要溫柔,善良。”
頭一次有人用“溫柔善良”四字來形容他,死士只聽從主子的命令做事,不允許溫柔,也無法善良,他只是一個任人擺布的物什。
琴杳在他臉頰邊蹭了蹭,微微退開一步,初霽還沒來得及反應,忽見她身後寒光一閃,竟是一把大刀沖她劈頭砍來:
“禍國妖女納命來!”
初霽瞳孔緊縮,直覺伸手去拽她,可琴杳身型一轉,讓他的手驀地落空。他一抬頭,卻見琴杳只手捏住那柄大刀,虎口卡住刀刃
,那鋒利的大刀竟未能傷到她皮毛分毫。
第六章
初霽怔住,恍見琴杳眸中血色紅光一閃而過,她手一緊,那柄厚背大刀竟如紙一般被她生生揉碎,拍開刀刃,她腳步一動,徑直上前擒住來襲者的喉嚨,高大粗壯的男子立即面色青紫,腿腳一軟,跪在地上,琴杳冷聲問:“誰派你來的。”
言語中的殺氣是初霽從未聽過的凌厲。
“妖女……人人得而必誅……”言罷,那人腦袋一偏,嘴角流出一抹黑血淌過琴杳雪白的手背,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那人,竟是吞毒自盡了。
見死了人,周圍的人登時慌亂的四散而走。
琴杳鬆了手,手背上粘膩溫熱的血液順著她細白的指尖滴落到地上。琴杳怔怔的將地上的屍體望了一會兒,身子忽然開始顫抖起來,她想從衣袖中摸出繡帕,可是掏了許久也摸不出來。
初霽恍然回神,跨步上前,用自己的衣袖替琴杳將手上的血擦了gān淨。直到他衣袖盡污,琴杳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她拽住了初霽的衣裳,面色有些蒼白。心頭陡然一痛,初霽一咬牙,將手放在了琴杳的背後,將她抱在懷裡,拍了拍:“別怕,琴杳,別怕。”
官府的人沒一會兒便過了來,看見是琴杳,誰也沒敢多說半句言語,默默的將屍首抬走,又將她送回了國師府。
琴杳用了兩個時辰沐浴,然而手上的血腥像是怎麼也沒辦法洗gān淨一般,那粘膩的觸感一直纏繞心頭,像蛛絲,將她越纏越緊。回到房間,初霽立即站起身來,他盯著她,眼中藏著不敢言說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