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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人人皆道她喜好男色,連巫教中人也留了一份心麼。這個道士相貌美極,眉宇間的神色與蕭默年更有幾分相似,若水走上前兩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漂亮道士只淡淡的打量她,沒有回話。若水不在意道,“你可想留在我身邊?”
左護法一驚,心中暗夸自己眼尖,果真找到教主喜歡的品種,蕭默年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他的目光在若水身上一轉,繼而深沉的落在道士身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道士淡淡笑道:“我要走,你便能放我走?”
若水點了點頭:“不能。”她沉著的吩咐,“把他帶去我房間。”等手下將道士帶遠,若水回頭望了蕭默年一眼,道:“今晚你不用到我房間裡來守著了。”
蕭默年靜靜的望了若水許久,最後只是垂眸答道:“好。”
若水的眼神便在那一瞬黯淡了下去。
是夜。
若水透過黑紗靜靜的打量坐在chuáng榻上的美貌道士。她不發一言,道士也沒有開口。靜坐了半夜,若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木兆子。”
若水點了點頭,便沒再說話,她呆呆的望著道士,等著某個人怒極的破門而入,但是她等到的,只有懶懶的朝陽,刺痛眼眸的亮了起來。
若水揉了揉
酸澀的眼眸,見道士同樣通紅的眼,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越發大了,近乎尖利,木兆子皺了眉頭,卻聽若水的聲音驀地靜了下來。她捂著臉,脫力般坐在四角凳上。
第四章
那晚之後,若水身邊形影不離的人從一個和尚變成了道士。她好像全然對蕭默年失去了興趣,更像是已將他忘記。
某日午後,若水在院子涼亭下歇息,恰逢看見蕭默年在池塘小橋邊餵魚。她頭一偏,懶懶的倚在木兆子的肩頭,木兆子微微一僵,若水笑著調侃:“你莫要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木兆子掃了蕭默年一眼,一聲嘆息:“你這又是何必。他已是萬念皆空之人,你不如放自己一馬。”
若水笑道:“言下之意,你是讓我放過他。”木兆子沒有答話,若水卻將他的臉硬扳了過來,正色道,“你說罷,只要你讓我放過他,我立即便讓他走。”
仿似再也忍不下去了一般,手中的魚食盡數拋入池塘中,他站起身來,眸光yīn冷的望著若水,那樣的表qíng與以前的蕭默年總算有了幾分相似。
而若水卻沒看見他似的,只定定的望著木兆子,好像只待他點頭,她就立即將蕭默年趕走。木兆子來回看了看兩人,心感尷尬,正無奈之際,蕭默年忽然邁步走了過來。
“何必這樣糟踐自己。”他冷冷望著若水,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若水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語帶刺耳的嘲諷:“我想要什麼,你便能給什麼嗎?空念大師?”她頓了頓,又道,“可惜,我要的,你都給不起……”
話音未落,若水被蕭默年狠狠往前一拉,他一隻手臂大力的禁錮住若水的頭,另一隻手挑開她的面紗,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
若水一驚,卻沒有掙扎,雙手摟住蕭默年的脖子,不甘示弱的回吻著他,仿似要將這些年的痛與恨盡數發泄出來一般。
木兆子面色一僵,更是尷尬起來,見兩人這個模樣,唯有悄悄的離開了涼亭。
初時的憤怒一過,蕭默年心道糟糕,想退,卻被若水緊緊拽住,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流傳,蕭默年皺了眉頭,如此近的距離,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若水心底的絕望掙扎和卑微的期盼,長久的離別,折磨的何止是若水……
他緊蹙著眉頭,將這一吻由狂亂慢慢深入下去,心底的思念傾瀉而出沖毀了好不容易鑄起來的堤
壩。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呼吸皆亂,若水才放開了蕭默年,她的唇在他臉上輕輕摩擦,溫熱的呼吸不分彼此的jiāo纏,若水不再用內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她在蕭默年耳邊低語:“我想要的,只是晨起能看見你的面容,日暮能攜手共你踏歸途。”她磨蹭著蕭默年的耳鬢,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溢出,濕了兩人的臉頰。
猶記那年紅燭落淚,他挑開她紅蓋頭,淺笑低語:“以後的每一個朝陽日暮,我都會陪你看盡。”
言猶在耳,若水埋頭在他的頸邊,聲色沙啞:“你曾給過我那樣的生活,只不過,你把它收回去了。”
蕭默年垂了眼眸,心脈緊緊縮成一團。他沉默了許久,低聲道:“若水,別再害人了,我們回南疆吧。”
“……好。”
☆、鬼教(下)
第五章
蕭默年手筋腳筋被盡數挑斷,中原人將他吊在城門上,朦朧間,他只見若水一身黑衣浸血的自遠處踏來,她手中的長劍已被鮮血浸紅,看見了他若水仿似在笑:“蕭默年,天色晚了,我們回家。”
一把大刀自若水背後砍下,她唇邊的笑還沒來得及消散……
“若水!”
南疆月色如水,蕭默年猛的驚醒,一頭冷汗。夢中場景猶在,他捂住心口一陣撕裂的疼痛。窗外黑影一閃而過,蕭默年低喝:“誰!”
“空念大師。”一個女子聲音在黑夜中響起,“我名喚阿灼,是武林盟主上官其華的人。”蕭默年靜靜打量著角落的黑影,阿灼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只是笑道,“大師被那魔頭禁錮於此,心中定是痛恨非常,阿灼有一法能助大師逃出此地。”
蕭默年仍舊沉默,耳尖的他聽見房頂上有輕微的響動,想來,定是若水派來監視他的人。
阿灼在地上放下一個青花小瓶道:“往生鳩,古陳國的毒藥,現今無人能解,此藥定能終結那魔頭的xing命。”
蕭默年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阿灼期待大師的好消息,告辭。”言罷,她的身影如來時一般,倏地消失。房頂上那人的氣息跟著也消失了。獨留蕭默年靜望那瓶往生鳩,神色沉凝。
翌日,蕭默年主動邀若水共進午膳,這是他與若水重逢後的第一次,若水也沒推脫。進門後屏退左右,關上門,她取下黑紗,淺笑著望著蕭默年:“真難得。”
蕭默年也彎唇笑了笑,動手給若水斟了一杯酒:“不日便回南疆了,我們卻沒有在一起好好吃過飯。”
若水坐下來,接過蕭默年手中的酒杯,她笑望他:“你自己不喝一點?”蕭默年搖頭:“不用。”若水唇色有些蒼白,她將酒杯放下,臉上沒了笑容。
蕭默年心中苦澀,卻還問道:“不想飲酒?”
“哈!”若水忽然大笑出聲,手一抬,仰頭便將杯中酒飲盡,快得連蕭默年也怔住了,酒杯被若水狠狠擲在地上,碎裂的聲音蒼白了蕭默年的臉色。
“往生鳩,往生鳩……蕭默年你便如此厭惡我,恨不得親手殺了我?”
蕭默年面色如紙慘白,他顫抖著指尖想拽住若水,卻被她躲開,他失神呢喃:“你知道,你知道為何還要喝下去……你分明知道……”
若水目光清冷的望著蕭默年:“這杯酒飲盡,祭我前生歲月,祭你我姻緣。蕭默年,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再不往來。”
這是蕭默年想聽到的話,但卻不是以如此決絕的方式
,他上前,想給若水把脈,但卻被一股蠻橫的內力推開。若水捂住心口,重新戴上黑紗,揚聲道:“來人,將這個和尚帶出去,趕出南疆,百年之內,不准再讓他踏入南疆一寸土地。”
她還是對他下不了殺手,但是終於能對自己狠下心腸。
第六章
元武八年二月。若水的身子自從中過往生鳩之後便弱了不少,儘管毒已經被神醫解了但卻落下了病根,也是從那時開始,南疆巫教漸漸不敵中原武林,處處落了下風。若水早已看開生死,人也越發冷漠下來。
直到她聽說南陽被中原武林的人奪了回去,城中巫教教徒皆被挑斷手筋腳筋,懸掛在城門上。包括……蕭默年。他們已經殺紅了眼,血腥的抱負巫教,殺光一切曾與巫教有過關係的人,好像這樣,曾經的仇恨和屈rǔ便能洗刷gān淨一般。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若水倚坐在chuáng頭,咳得撕心裂肺,末了,她只淡淡問道:“去南陽的路可有被中原的人截斷?”
左護法聽得心驚:“教主,南陽城外皆是武林人士,連那上官其華也在往那方趕……”
“路有沒有斷?”
“……沒有。”
若水笑了笑:“我去南陽,至於巫教……便散了吧。”
一柄劍,一匹馬,她隻身上路。
她從未在外人的面前顯露過身份,這一路走來,倒也安全,快馬加鞭,不日便趕到南陽城下,看見城門上的場景,若水微微紅了眼,數百名巫教教徒被吊在城門上,有的還在呻吟,有的氣息已無。
這些年來,若水從未覺得用盡一切方法達成目標有什麼過錯,但在此刻,她恍覺自己罪孽深重。
她眸光微轉,看見了蕭默年。
恩斷義絕,不過是怒極絕望之下的氣話罷了,她從來都不能對他真正的不聞不問。
手中長劍一緊,她正yù上前,忽然有人喝道:“她是魔教教主!”這個聲音讓若水微感熟悉,轉眼一看,卻是木兆子,這些年她一直將他留在教中,滿以為此人無害,沒想到……
這一句大喝,立即喚來周圍人的瞪視,若水眉頭一皺,心知不能拖延,當下提氣縱身,直直向蕭默年而去。哪想腳卻被人用鐵鏈緊緊牽住。眾人一擁而上,將若水緊緊圍在其中。
長劍出鞘,一場廝殺立即染出了漫天血幕。
蕭默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聲音在他嗡鳴不斷的耳邊傳不進去,他只見城下的四處散亂的擺著中原人的屍首,一個人影渾身是血的在拼殺。
“若水……”聲音在喉頭滾動,心口仿似被碾碎一般……她還是
來了。蕭默年苦笑,仰望蒼天,他想盡一切辦法卻還是鬥不過天命,還是扭轉不了這樣的結果。
一柄長劍直直向城門這方飛來,徑直砍斷吊著蕭默年的繩子,風在他耳邊呼嘯而過,一個帶著血腥味的懷抱將他接住:“走!”若水一聲大喝,chuī口哨喚來馬,帶著蕭默年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