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你……無恥!
我是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熏醒的。醒來的那一瞬間,我只感覺自己躺在一灘粘稠滑膩的不明膏狀物上面,無法形容地難受。
房間裡光線很暗,我掙扎著爬起來開了燈,才發現自己在家裡的臥室。床上的淺色床單是我不久前新換的,但是現在上面多了一大灘黑乎乎的散發著古怪味道的不明膏狀物。
膏狀物呈現明顯的人形,長短跟我的身高差不多。
這玩意該不會是從我身體裡冒出來的吧?!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立刻就被我自己否掉了。我怎麼可能髒成這樣!就算是我特意去泥塘里滾一圈,爬出來以後馬上躺床上,留下的污漬也不可能有這麼多……
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麼在家裡?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一想這些,腦子裡的神經就一跳一跳地疼,我只好暫時放棄,不再試圖回憶。
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屋子裡的古怪氣味似乎變得更重了,熏得人難受。我果斷把床單枕套連帶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扒下來,團成一團塞進垃圾袋裡,又找了個橡皮筋把垃圾袋扎得嚴嚴實實,確保臭味不會再飄出來,這才小跑著衝到浴室里。
我已經做好了洗冷水澡的思想準備,但花灑打開的那一瞬,噴出來的竟然是溫水。我意外地怔了怔,熱水器是誰開的?
溫熱的水流沖走了我身上的污穢,帶來前所未有的清爽和通透,好像整個人都一下子輕盈起來……
輕盈得可以直上雲霄。
但我卻沒顧上體會這個,而是一直在想從醒來就困擾著我的那些問題——我到底是怎麼回來的,又為什麼會陷入昏睡?
以及最重要的,昏睡之前到底出了什麼事來著?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記憶就像是籠了一層霧似的,不管我怎麼努力回憶,就是沒辦法清晰地想起來。我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見過北冥耀,又見了凌無殤,但是具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卻是半點都想不起來。
所以我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有人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
但究竟是誰動的手腳,我還不敢妄下判斷。
雖然我心裡隱隱地有個答案。
我在花灑下站了很久,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沖洗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那種輕盈通透的感覺,愈發明顯了。
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在太陽底下跑上幾千米,出了滿身臭汗之後,再馬上洗個熱水澡的那種舒坦暢快、仿佛脫胎換骨了的感覺——把那種感覺放大一千倍,就是我現在的感受。
我終於開始察覺到,自己好像變得跟從前不同了。究竟哪裡不同我說不上來,但就是不一樣了。
這是否也跟我丟失的記憶有關呢?
我如此想著,隨手關掉花灑,裹上浴巾就往外走。
餘光撇過鏡子,似乎看見了一片血色。
出血了?!
我嚇得停住腳步,扭著身子照後背,這才看清楚那並不是血,而是一大片妖異的彼岸花紋身。
說是紋身其實並不恰當,因為那些顏色不像是用顏料紋在身上的,反倒更像是一種烙印,很妖異也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我莫名地聯想到死亡。
傳說中彼岸花是盛開在冥界的花朵,是黃泉路上唯一的亮色,也是人死之後能夠看到的最後一道美麗風景。它是地獄和死亡的象徵。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圖案。
被浴巾遮住的位置,隱約露出一些黑色印記,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我索性把浴巾扯掉,這下終於看清了……
可我如遭雷劈般僵住。
那黑色的印記,是一條龍。
龍身不長,但是極具氣勢,身上的每一片鱗都仿佛散發著來自地獄的森森寒氣。它沿著我的脊柱盤繞而上,一副欲飛沖天的姿態。而它散發出的氣勢,也讓人覺得它若真的開口長吟一聲,必會震得蒼穹都顫上三顫。
如此氣勢兇猛又渾身散發著死亡之氣的龍,我只見過一條。
在凌無殤的印璽上。
只是那印璽上雕刻的黑龍沒有被彼岸花纏繞。而我身上的彼岸花,看起來像是在限制這條黑龍,不讓它沖飛上天。
我不清楚這樣的印記究竟意味著什麼,但至少可以肯定,這一切都跟凌無殤有關。
應該也跟凌邪有關。
我忍不住再次探尋自己的記憶,恍然間仿佛聽見凌無殤喃喃地叫我。
「嫂子,嫂子……」
是帶著嘆息的呼喚,也帶著無窮無盡的壓抑和痛苦。一聲一聲,像在耳邊,又仿佛遠在天邊。
這是幻覺吧……肯定是幻覺吧。他怎麼可能會用這樣的語氣叫我呢?印象里的他,不是嬉皮笑臉地拿話懟我,就是黑著臉冷冰冰地警告,何時有過這種複雜到讓我幾乎形容不上來的語氣?
他那樣嬉皮笑臉懟天懟地的人,怎麼可能這麼深沉的壓抑和悲痛呢?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覺。
我使勁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這樣裸著身子在鏡子前想自己的小叔子,實在太不像話,趕緊把浴巾重新裹好,飛快地竄回臥室里翻找睡衣。
睡衣放得有點高,我一伸手,浴巾就滑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一股陰氣穿牆而入,停在我背後。只一瞬間,便讓我有了種被凌遲的錯覺。
「不知羞恥!」凌邪憤怒地訓斥。
哦不,準確來說,是凌邪的幽精之魂。
他怎麼偏偏在這種節骨眼上進來!
我簡直要瘋了,本能地撿起浴巾裹到身上,才想起來它已經沾了灰,一時間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潔癖發作的我恨不能一口氣憋過去算了。
凌邪的幽精之魂瞥見我的舉動,又不滿地哼了一聲。
我窘得想鑽地縫,又馬上想到這可是我的家,我的臥室,他不打招呼地闖進來,明明是他的錯,我幹嘛要這樣?!
反正已經把身體遮住了,我提了幾分底氣,轉身瞪他:「出去!這是我的房間,我命令你馬上出去!」
凌邪猛地閃身上前,大手捏著我的臉,戾氣滿滿道:「憑你也配命令本王?!」
我心頭火氣,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推。原本按照正常的情況,我根本不可能推得動他,可這一推竟把他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連我自己都有些愣了。
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大勁兒了?
凌邪也有些詫異,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幾圈,神色陰晴不定,最後一言不發地飄出了房間……
但不是從來時的方向飄出去的,而是飄向了客廳。
這個傢伙,是打算賴在這兒不走了嗎?
我很是鬱悶,他不走,我想再沖一遍澡都不行,天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闖進浴室里把我看光光,然後還反過來罵我不知羞恥……我在心裡一通腹誹,最終還是忍不住放出神識去探查客廳里的情況,想確認他究竟走了沒。要是走了,我也好再去洗個澡,裹著掉到地上過的浴巾,心裡真的越想越受不了。
神識一探,那貨正在客廳里「巡視」呢——就是那種皇上紆尊降貴親自去臣子家裡巡視檢查,看看臣子有沒有偷偷私藏龍袍的那種。
他憑什麼擺這種姿態?!
我氣得徹底沒有洗澡的心思了,隨手找了件舊衣服套上,出去跟他理論。
「你一聲不響地闖進我家,還說我不知羞恥,那我想問你,在主人已經明確下了逐客令以後還死賴著不走,難道就是知道羞恥的行為嗎?你的臉呢?!」
凌邪冷笑:「你是這的主人嗎?」
「當然!」
「那為何此處留有本王的魂魄氣息?」
「那是因為我們之前住在一起!」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這本來就是事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凌邪聽了這話又露出嫌惡的表情:「無媒苟合還這般理直氣壯,果真不知廉恥。」
「……」我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差點就脫口而出說自己根本沒有做過那種事情。不過我最終還是及時剎住了,以這貨的強盜邏輯,說了恐怕只會招來新的嘲諷。
再說了,那是我和凌邪本體之間的事,憑什麼要向他交代?就算他是掌管情感的幽精之魂又如何,反正我也沒打算讓凌邪復活,根本不需要搭理他!
心念一起,模糊的記憶似乎又清晰了幾分,但我顧不上去查看,而是冷著臉說:「有沒有苟合都不關你的事,這是我跟他的家,請你馬上走!」
「這宅子可是你出錢買的?」
「當然是……」我頓住,心裡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但我就算不說,他也猜到了,於是又露出輕視的眼神,說:「本王與他本是一體,這宅子既是他買的,本王留在這裡也是天經地義。而你才是名不正言不順,靠美色強留在這裡的人,所以該走的人是你才對。」
「你……你無恥!」我氣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這麼能顛倒黑白的人,明明是他闖進來,居然反過來要趕我走?!
「你不貞不潔,按理應當浸豬籠,本王只是驅逐你離開,已經是給你留臉面了,你休要給臉不要臉。」
我跟他說不通,心裡又憋又氣,想也不想便運起法力向他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