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彼此協助
「可是……可是他們……」朵雅望著面前那些人面蟲身的怪物們,遲疑地不願意離開。
她並非是不知道我所說的那些風險,只是,眼前的這些怪蟲,對於她而言,可全都是昔日的族人。
那些人當中,有她最親近的母親和外婆,有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鄰居和長輩,也有跟她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有她青梅竹馬懵懵懂懂喜歡過的男孩……這些人,構成了她過去二十多年中全部的記憶,也構成了她對童年和家鄉的全部認知。
如果失去了這些人,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朵雅真的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不能拋下這些族人們不管,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們恢復成原本的樣子才可以。
但究竟要怎麼做,才能這些族人們恢復正常?朵雅心裡真的一點兒答案都沒有。眼前的這一切,早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和想像,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確定,現在這裡,絕不是可以藏身的好地方。
「不管怎麼樣,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我知道你肯定想救他們,但現在不是沒有辦法嗎,與其在這裡耗下去,讓自己越來越危險,還不如先保證自身的安全,過後再慢慢想辦法救他們啊……」我努力地勸說朵雅,希望她能夠把這番話聽進去,然後照著去做。
雖然明知道,她因為失去孩子的事兒,心裏面已經變得非常恨我了。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做到,眼看著她陷入危險而不管。畢竟,在孩子的事情上,我確實是虧欠了她。哪怕只是出於想要彌補的心態,我都覺得自己應該提醒她才對。
朵雅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我足足有半分鐘,什麼話都沒有說。我能夠看得出來,她眼中複雜的神色變化,也能夠猜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有多麼複雜。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嘴邊想說的話應該就是……
「你難道真不怕我報復你麼?」
我當然害怕,但這並不是我昧著良心,看她陷入危險而不提醒的理由。
面對她不敢置信又暗含疑問的眼神,我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說:「咱們倆好歹也算是曾經朋友一場了,作為朋友,我當然不可能眼看著你去死。該說的話我剛才都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至於到底要不要聽我的,那你自己做選擇。反正,我已經把自己朋友該盡的義務,全都盡到了,接下來是福是禍,就全看你自己了。」
說完之後,我就轉身想要離開。
但是,那些人面蟲身的怪物分明並不把我放在眼裡,我稍稍一動,立刻就有怪蟲上前試圖攻擊我。
我下意識地就想抬腳去踩,但是轉念就想到,這些可全都是朵雅的族人們變化而成的,如果我真的當著她的面,把這些怪蟲全都給踩死了,那對於她而言,無疑又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所以,在最後一刻,我硬生生地收住了力道,沒有真的踩到那些怪蟲的身上,而是腳尖點地,在避開怪蟲攻擊的同時,也靈巧地跳出了這個不算太大的包圍圈。
與此同時,朵雅也出聲叫喊:「別傷害她!」
怪蟲們畢竟都是她的族人們幻化而成,而且都還保留著生前的記憶,自然不會在朵雅開口以後,再繼續對我進行攻擊。而我也鬆了口氣,朝著朵雅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而朵雅給我的回應就十分複雜了,從她的表情當中,我甚至看出了那麼一絲絲的……後悔。
不過這也並不能怪她,我畢竟打散了她寶貝女兒魂魄,害得她女兒永遠都沒有辦法轉世投胎的罪魁禍首,而她現在卻救了我,心裏面當然會非常矛盾煎熬,這是非常正常的。如果易地而處的話,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做出同樣的行為之後,心裏面會沒有一丁點的後悔,或者是別的陰暗的負面想法。
短暫的沉默之後,朵雅再次開口,不過這次並不是跟那些人面蟲身的怪物說話,而是對我說的。
「那個……你打算躲到那裡去呢?」
她問得很輕,但是一聽到這句話,我心裡就明白,她應該是已經暫時放下對我的怨恨了。至少在調查清楚,她的族人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變成人面蟲身的怪物之前,她應該都不會再把心思放到對我的憎恨上面了。
因為,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與她現在的處境都差不多,都是一樣的茫然無助,如果能夠相互扶持,互相在關鍵時刻幫一把的話,那肯定要比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更加安全也更加穩妥。
朵雅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在什麼樣的形勢之下,應該做出什麼樣的抉擇與改變。
而這也正是我所期待的結果。這裡畢竟是朵雅的家鄉,她從小生於此長於此,對這裡的熟悉程度比我深厚一百倍。如果能夠得到她的幫助,那我成功找到並喚醒凌邪,以及找到生死簿的可能都都會大大增加。
既然合作是對彼此都有利無害的事情,那又為什麼要拒絕呢?我們之間的那些仇怨,完全可以暫時放下,等解決掉了更大的危機和敵人以後,再慢慢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也不遲。
我非常坦誠地回答朵雅說:「本來我也沒有具體目標的,畢竟我才剛來,對這裡的環境一點兒都不熟悉。剛才那種情況,也沒時間想太多,就想著無論如何先把這些……呃,先把它們甩開了再說。不過現在你願意跟我一起走的話,那就太好了,你從小在這裡長大,對周邊環境肯定比我更加熟悉,我就跟著你啦,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其實我本來是想用「蟲子」來稱呼那些東西的,但是考慮到那畢竟是朵雅的族人們變幻而成的,把她聽了心裏面會覺得難受,所以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口。
朵雅自然也能夠明白,我是為了顧及她的感受,才會刻意改口的。我衝著我勉強扯了扯嘴角,算作是表達善意與友好,隨後正色道:「都拉烏一族從未遭受過這樣的劫難。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把我的族人們全都變成了這種樣子,可是,那個人既然能夠讓我們全族都改變模樣,那麼我想,光憑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沒有辦法打敗他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問她。
「去聖壇。」朵雅一字一頓地回答,臉上的表情無比決絕。
又是聖壇!
我忍不住皺眉,難道苗人們很喜歡搞聖壇這種東西嗎?要不然的話,為什麼之前蘇白執意要帶我去那個所謂的聖壇,舉行結婚儀式,而現在朵雅也要去她們寨子裡的聖壇……難道每個苗寨里都有一個聖壇嗎?
我對於苗疆的文化實在是不了解,也不知道真實情況究竟是怎麼樣的。只不過,畢竟不久前才剛吃過虧,現在的我,對於「聖壇」這兩個字,有種近乎本能的抗拒。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忍不住懷疑,自己此刻經歷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之前處在蘇白帶給我的那些假象當中的時候,我也感覺非常真實……除了心底里那一絲絲的不安全感以外。
身在局中,我如何能夠保證,自己分得清真實還是虛幻呢?
這個問題一冒出來,瞬間就占用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和腦細胞,讓我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的問題了。
朵雅似乎猜到了我心裡在想什麼,她主動解釋道:「你別多想,我們寨子裡的聖壇,跟你之前見的那個所謂聖壇不一樣……那個玩意壓根就不應該被稱作『聖壇』。它叫那個名字,簡直是對真正聖壇的侮辱!」
看得出來,朵雅是真的十分氣憤,也是真的打心底里,把自己寨子裡的聖壇看得非常重要。
我忍不住問她:「你們這裡的聖壇是用來幹什麼的?」
朵雅答道:「是用來供奉蠱靈的。我們都拉烏一族,世世代代奉養蠱靈。雖然每一代,都只能有一個女孩子,成為蠱靈的宿體,但是,其他的族人們,也非常想要向蠱靈表達,他們的尊敬和敬愛。所以,我們就專門為蠱靈建造了一座聖壇。這樣,那些無法成為宿體的族人們,也可以有辦法用自己的方式,奉養蠱靈,並且向蠱靈祈禱了。」
我大概懂了,聖壇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類似廟宇的存在。於是我又問:「那是只有你們寨子才建造聖壇,還是其它的苗寨裡面,也會建造聖壇供奉自己信仰的東西呢?」
朵雅說:「我們寨子從來不和其他的苗人往來,所以這個問題我也不是非常確定呢。不過,我到外面以後,多少也看過一些關於苗人的資料,那些資料上面,並沒有關於聖壇的記載。所以我猜,聖壇這種東西,可能是只有我們這個寨子裡才有的吧。」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時忍不住暗暗思忖,先前蘇白刻意地帶我去所謂的「聖壇」,舉辦結婚儀式,究竟是偶然巧合,還是刻意為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