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仿若新生
北冥耀不顧一切地向我激射而來,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我吞入腹中。我驚惶地逃竄,丹田內的灼燙感愈來愈強,我身形閃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而北冥耀卻在天道威壓的影響之下,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他意識到自己若不離開這片海域,天道威壓就會一直攻擊自己,直到將自己碾壓得形神俱滅為止。
雖然他自信能扛得住這份威壓,不會真的形神俱滅,但這場戰鬥還是越快結束越好。
抱著速戰速決的念頭,他收斂氣息,將身形縮小到三分之一左右,身上的威壓也隨之減輕了不少。他用更加迅疾的速度追上我,死死纏住,一圈又一圈——如同真正的蟒蛇捉住獵物那樣。
我痛苦地慘叫,竟真的有種即將粉身碎骨的錯覺&可我現在明明是魂魄狀態,為什麼也會產生這種全身骨骼寸寸碎裂的錯覺呢?
我想不明白,也無力去想,只能痛苦求饒:「放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沒想過要弄亂北冥媣的屍骨,她畢竟也算是我上輩子的朋友了,我怎麼可能忍心讓她死後連骸骨都無法保持完整?
弄成那種樣子,真的是意外!
北冥耀愈發憤怒,將我勒得更緊,還故意將身上的鱗片全都張開,一片片勒進我的身體裡。
「去死吧!」
他是真的動了殺念,要讓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才能消解他心中失去媣妹妹的痛苦。
不,即便這樣也消解不了。北冥媣的屍骨再也無法辨認、找回,他的這份恨意無論如何都消解不了!
什麼羞辱凌邪的計劃,他現在通通不顧了,唯一想做的,就是將我的魂魄徹底勒散,然後再去找到我的肉身,挫骨揚灰!
媣妹妹的骸骨無法復原了,他也要讓我屍骨無存!
我的魂魄已經被遍體鱗傷,但是最讓我痛苦的,還是丹田被擠壓後產生的劇痛。我的丹田裡本就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膨脹、暴走,被他這麼一刺激,頓時更加膨脹,隨時都要爆炸似的。
「放……放開我……」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求饒。
但是換來的,只有他的一聲冷哼,以及更加用力的纏繞。
丹田中的那股力量,終於如火山噴發般蓬勃而出。
我只看到眼前的海水瞬間變成鮮紅,在疼痛到達大腦之前,意識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
燙,好燙……
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灼熱地獄中,承受著無窮無盡的業火焚燒。這般痛苦無法用言語形容,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甚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從這份痛苦中解脫的機會。
哪怕只有一秒。
可我連聲音都無法發出,更加無法動彈,所有的痛苦,全都只能默默地承受,找不到任何宣洩的出口。
我煎熬得幾乎要瘋了!
在痛苦達到頂峰的時候,我甚至忍不住開始埋怨北冥耀——他不是一心要打散我的魂魄嗎,為什麼動作這麼慢,為什麼還沒有將我的魂魄打散?
只要能夠停止這種折磨,哪怕魂飛魄散,我都心甘情願!
我恐怕是真的已經疼瘋了。
如同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我聽見了一點兒模模糊糊的聲音,好像是兩個人在爭吵。具體吵的是什麼,我完全聽不清楚,也不知最終結果如何。
我只是昏昏沉沉地想著:能不能別再吵了……求你們發發善心,一刀殺了我吧!
混亂的感知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可是疼到崩潰的我根本無暇去細細體會。我只盼著自己能夠趕快死去,直到……
直到自己好像真的被捅了一刀。
可是那痛感傳來的位置,為什麼……
為什麼那麼奇怪?
身體裡灼燙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個出口,朝著「傷口」處洶湧而去。我感覺自己的痛苦好像減少了那麼一絲絲,隨後便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闖入我身體裡的那個東西,好像不是刀。
來不及細細體會這種異樣的陌生滋味,意識便又不受控制地渙散起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感覺自己灼燙的身體慢慢冷卻下來,丹田中翻湧不休的力量也終于歸於平靜。
漫長的煎熬終於結束,我又一次,死裡逃生。
身體和精神同時放下來,我開始感覺到無限疲倦,恨不能就這樣長睡不醒。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唇瓣上落下了一個吻,冰涼的吻。
是誰在占我便宜?!
我一瞬間怒從心頭起,想到自己剛剛生死一線是何等痛苦何等折磨,這人見死不救也就算了,居然還趁機輕薄我?!要不要這麼禽獸!
我掙扎著,努力將自己的意識從混沌狀態中抽離出來,嘗試著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沒敢睜開眼睛,而是刻意地保持著昏迷的狀態,暗中慢慢積蓄力量。直到感覺有了把握,才猛地抬腿,用膝蓋撞了那人一下!
閉著眼睛,根本找不准那人命根子的位置,似乎撞偏了。但那人仍然發出了痛苦的悶哼,這讓我心裡頓時有了幾分報仇的快意。
哼,讓你占我便宜,活該!
然而事情好像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
「你不用這麼恨我吧……」那人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
我頓時有種恨不能抽死自己的心情,死死閉著眼睛不敢睜開,也不敢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我在心裡祈禱這是場夢,或者……給我個地縫讓我鑽進去也行。
但是兩個願望全都落空了。
凌邪緩了一會兒,悶悶地繼續道:「還未成親就與你行夫妻之事,這確實有些不妥,如果能有別的辦法,我也不願這樣。可問題是鬼王印的力量已經失控,開始跟你的魂魄融合,而你的魂魄又不足以承受這份力量,最終結果只能是被它吞噬。我也是為了救你,才……才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抽走鬼王印的力量。」
他解釋了自己這麼做的理由,我愈發愧疚懊悔,恨不能穿越回幾分鐘之前,狠狠抽自己兩巴掌才好。
我也真是被折騰糊塗了,竟然連他的氣息都沒感受出來。一開始沒發現也就算了,暗暗積蓄力量的時候,也沒有仔細辨別一下,真是……
蠢死算了!
我鴕鳥似的把臉埋在被子裡,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凌邪。其實我很想問問他還疼麼,有沒有傷到,可是這話在嘴邊饒了無數個圈,就是說不出口。
太丟人了,老天爺啊,你發發慈悲乾脆讓我死了吧!
凌邪頓了許久,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又道:「你我本就是認定了彼此的,就算沒有今日這場意外,遲早也是要成親,要行周公之禮的。我不過是提前了些,且還是為了救你性命,你何至於……何至於如此恨我。」
那最後一句,似乎帶著濃濃的委屈。
我心裡一下子疼得厲害,再也顧不上什麼羞澀懊惱,急急地抬頭解釋:「不不不,我沒有恨你!我只是、只是一開始的時候沒認出來是你,以為是別人趁機占我便宜,所以才……你沒事吧?」
凌邪黑著臉,沒好氣地說:「有沒有事,你不會自己看?」
「……」
這讓我怎麼看!
他見我沒有動作,乾脆抓著我的手腕一直往下。我徹底慌了,使勁把手抽回來,臉上燙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真是的,沒搞清楚狀況就貿然攻擊,確實是我不對,但是仗著自己占了理就耍流氓,貌似就是你不對了吧?
然而我到底還是心虛,這話沒敢真的說出口。
凌邪故作傷心地嘆了口氣:「你果然一點都不緊張我。」
「不是,我……」
我看你這樣也不像有事嘛。我如想著。
凌邪挑眉:「你還是在意我的?」
「嗯嗯嗯!」我使勁點頭。
「很擔心我有沒有受傷?」
繼續點頭。
「但是害羞不敢摸?」
瘋狂點頭。
他勾起唇角,露出計謀得逞般的壞笑,我頓時感覺不妙。還不等我說什麼,他已經欺身上來,邪魅道:「既然不好意思動手摸,那就閉著眼睛用身體感受吧。」
「誒你……」
後面的話,已經被他用吻封緘,變成了一連串含混不清的音節,連我自己都辨不清含義。
我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的意識,很快又被他弄得飄飄蕩蕩,仿佛直入雲端之上。
所有的恐懼和疑問,全都被暫時遺忘,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徹底安寧下來。在前所未有的體驗當中,我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仿佛生命中曾經缺失的所有一切,譬如溫暖,譬如寵愛,全都在這一刻,被徹底補全。
平生第一次,我的心房被充盈的愛意裝滿。這份愛,足以撫平我過去人生中的所有傷痕與缺憾,足以讓我釋懷所有的傷害和憎恨。就像是濃重的黑夜裡,終於灑進了金燦燦的陽光,我的整個世界都被這份愛意照亮,前所未有的,寧靜喜樂。
這不是掠奪,而是充滿愛意的給予。我什麼都沒有失去,相反,我的生命,在這一場交融當中,終於變得圓滿。
仿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