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恢復在即,新的煩惱
回醫院後,師兄被醫生狠狠地訓了一頓,因為他連招呼都沒打就偷偷跑了,醫生還以為他像逃醫藥費呢。師兄只能撒謊說家裡有急事,必須得回去一趟,又賠禮道歉了半天,才把這事給揭過去。
縫完針回到病房,都已經是早飯時間了。我讓師兄先躺著休息,自己去外面買了粥和小點心。想了想又覺得回到病房再擠血給師兄喝的話,肯定會被其他人看見、議論,索性悄悄往粥里擠了兩滴血,這樣攪拌以後基本看不出異常。
但願這麼做不會影響解毒效果,要不然就只能再擠一回,讓師兄直接喝了。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朵雅。或者應該更確切地說是,她主動找到了我。
馭鬼契印都已經解除,她現在是完全的自由身,竟然還會主動回來找我,這真的讓我非常意外。
「有什麼事嗎?」我笑著問她。
「那個……」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搓著手,用商量的語氣問我:「我想回來……您能再重新跟我立一遍契約嗎?」
重立契約?
意思是她還想繼續當我的鬼仆?!
都是在現代社會長大的人,天然就對等級尊卑那套東西有著排斥感才對。更何況是自己為奴為仆,低人一等,更應該排斥才對啊……怎麼還會有人主動要求繼續當奴僕的?
我實在是想不通。
當初訂立契約的時候,就是師兄逼她的,她本心裡應該並不願意。後來對我忠心耿耿,也不過是因為在馭鬼契印的束縛之下,根本沒辦法產生出絲毫的不忠之心,再加上我對她也算不錯,多多少少培養出了一點感情。但那也不能改變她一開始就是被逼為奴的這個事實啊。
如果換做是我被逼著做了奴僕,重新恢復自由以後,我肯定遠走高飛,哪怕在外面凍死餓死都不會回頭的那種。更別說像她這樣,主動提出要求要重新當回奴僕了。
我真是怎麼想都理解不了,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偏偏朵雅眼神真摯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讓我愈發摸不著頭腦。
既然想不通,索性就直接問了:「為什麼還要回來,自由難道不好嗎?」
「自由……當然好……可是離開了冥玉,我就沒辦法修復女兒的魂魄了,甚至就連之前修補好的那些部分也會慢慢潰散……我不想那樣。主人,看在我一直忠心的份上,您就再收我一回吧!」朵雅撲通一聲直接跪到了地上。
我被她弄得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該拉她起來,拉的時候還差點打翻了給師兄買的早飯。朵雅見我手忙腳亂的樣子也十分愧疚,不停地小聲道歉。
我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浪費時間,就說:「行了,既然你自己想回來,那就回來吧。不過我現在可沒空,你先進冥玉鏈里自己待會兒,等我空了再跟你立契約。」
朵雅忙不迭地答應,隨後就化作一縷輕煙鑽進了手鍊里。我提著吃的回到病房,把粥和小點心一樣樣拿出來擺好,叮囑師兄趁熱吃。
師兄舀起一小勺粥,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臉就板了起來,用心疼又責怪的語氣低聲說:「不是都跟你說了嘛,我能找到別的辦法,你怎麼還……」
他發現粥里摻著我的血了。
我笑了笑,小聲說:「師兄,你身上還有傷呢,要是成天東奔西跑的想辦法,還怎麼養傷了?要是不出去想轍,等你肩上的傷養好,蠱毒也該侵入骨髓了,到時候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得了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想讓我受疼,可你也得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考慮不是?我現在各種事情都得靠你,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搞不好第二天就得被道宗那幫人找到弄死。要是跑得快點兒,說不定還能在黃泉路上追上你,可倒是不孤單了呢。」
師兄頓時臉色一變:「說的這叫什麼話!」
我笑說:「你乖乖把粥喝了,我就再也不提這些。」
「……」師兄無奈了。
我又趁熱打鐵地補了句:「你要是不喝,我就當做是你嫌棄我咯。」
「真拿你沒辦法。」師兄搖著頭嘆了口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又重新舀了一小勺粥,送到嘴邊喝下。
「怎麼樣,有感覺到什麼變化嗎?」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話問得太心急了。才剛喝下去,仙丹也不可能這麼快見效的。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問。
師兄輕輕點頭:「嗯,感覺好了很多。」
「騙人,哪有這麼快起作用。」
「那你還問?」
「……我這不也是關心你嘛!」
師兄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分開好看。過了一會兒,他才特別認真地看著我說:「小隱,我真希望你能永遠這麼關心我。」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我忍不住擔心起來,正色問道:「師兄,幹嘛突然這麼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只是隨口感慨一句而已,你別多想。」師兄說完,夾起奶黃包咬了一口,夸道:「這家的奶黃包真好吃,夠甜,還不膩。」
「別轉移話題。」我打斷他,望著他的眼睛說:「師兄,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別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糊弄住。你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明明很難過,你就是心裡藏著事兒呢!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莫非是我昨天被困住的時候,他這邊也出了狀況?難道師兄又受了什麼暗傷?
我越想越覺得他那句話語氣不對,聽著就像是將死之人的感嘆似的,這個聯想把我自己嚇壞了。
師兄尷尬地掩飾:「真的沒事,我就隨口一說……」
我急得帶了哭腔:「告訴我好不好,別讓我瞎猜……」
「傻丫頭,哭什麼。」師兄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遞給我。
我捏在手裡,兀自嘴硬:「誰哭了。哭也是被你氣的!」
師兄無奈地嘆氣:「唉,那我就告訴你吧。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突然想到,凌邪的魂魄只差最後兩個就聚齊了,到時候他就能徹底恢復前生記憶,性格也會穩定下來,到時候你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彆扭……等到那個時候,你的關心自然就都是歸他的了。」
我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就算到那時候,你也照樣還是我的師兄啊,該照顧我也還是一樣照顧的呀。」
「他的占有欲那麼強,不可能容忍你繼續呆在我身邊的。」
我一愣,想問你怎麼知道他占有欲強?既然凌邪魂魄聚齊以後,記憶和性格都會恢復到前世的狀態,那師兄憑什麼認定一千年前的凌邪是個占有欲極強的性格呢?
那可是一千年的凌邪,連我都不了解的!
不過再轉念想想,又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男人有幾個占有欲不強的?尤其是古代的男人,哪個能忍得了自己的女人成天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緊接著,我就想起幽精之魂那個千年老古董,真的是滿腦子男女大防,我說錯句話都恨不得把我當場浸豬籠了似的。簡直可怕。
不光可怕,而且還不要臉!想起他的雙標行為,我就來氣!
氣過之後,就是擔心。魂魄重聚之後的凌邪,可千萬別是幽精之魂那種性格,不然我往後的日子可咋過!
我越想越擔心,忍不住問師兄:「魂魄都聚齊了以後,到底是哪個魂魄做主導啊?他的性格會不會受主導的那個魂魄影響啊?」
師兄糾正道:「你的問法就不對。不是哪個魂魄做主導,而是變回原來的他,懂了嗎?」
「哦。」我點點頭,忽然發現師兄的表情十分落寞。這才意識到自己追問這個,會讓師兄很不好受。於是就又說:「呃,那個……師兄,不管將來怎麼樣,你都永遠是我師兄。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肯定不會反悔的。」
雖然凌邪的性格會變回千年前,而不是之前我深愛的那個他,這一點讓我多少有點失望。但我覺得,既然千年前我與他的感情能夠那麼深刻,他變回去,我應該還是會愛上他,會繼續跟他在一起的。
但我畢竟已經是個現代人了,不可能再遵守古代大家閨秀的那一套,成天就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需要有正常的社交,以及工作——如果今後我們一直在人間生活的話,出去工作也是必要的,不然我會跟社會脫節。
我愛他,從始至終都只想要跟他在一起,對於未來的所有憧憬,也全都有他在內。但是,我也同樣需要保留自我,以及一部分自由的空間。這樣的理念對於現代人而言,應該不難理解,但我真的沒法確定,千年前的凌邪也能接受。
萬一他接受不了怎麼辦呢?
我胡思亂想著,覺得一千年的時間跨度實在是太長了,這條巨大的時間鴻溝,恐怕需要非常多的感情和精力才能填補。而且還沒法預料能不能真正填平。想到這些就覺得很頭疼。
為什麼凌邪是變回千年前的狀態,而不是之前我深愛的那個呢?要是變回之前那個已經融入現代的那個他,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那該有多好……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有注意到,師兄看向我的目光有多麼複雜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