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逼問
良久,他才從懷裡取出一枚古色古香的玉佩,攥在掌心裡低聲念誦咒語。
伴隨著咒語聲,一道虛影從玉佩中飛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逐漸凝聚成一個窈窕而憔悴的長髮女子,氣息奄奄地躺在地板上。
亂糟糟的長髮覆蓋在臉上,將本就毫無血色的皮膚映襯得愈發慘白。她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像極了某個恐怖片裡的經典形象。
但是不同於電影裡常見的女鬼,她的眼神中不帶絲毫戾氣,也並不空洞,相反還十分有神。即便被凌亂的髮絲掩蓋,依然不難看出她眼神中的倔強。
如果我或者風揚能夠在場的話,一定會立刻認出來,這個女鬼不是別人,正是景妤嫿的魂魄!
凌無殤為了找她,恨不得把整個鬼界翻個底朝天,他絕不可能想到,自己費盡心力想找的魂魄,竟然已經被別人禁錮……而且似乎還受了不少折磨。
可惜的是,此刻的酒店房間裡,只有北冥耀和景妤嫿兩個。這個秘密,恐怕無法被人知曉了。
北冥耀望著景妤嫿倔強的眼神,就已經預見到了詢問的結果,但他還是不死心地問出了那個自己反覆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景妤嫿用最後的力氣將頭扭向另外一邊,以行動無聲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她是絕不可能說的。哪怕承受再多的折磨,哪怕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她也絕不可能向他透露半個字。
「不知好歹!」北冥耀憤怒地抽出一張符紙,朝著景妤嫿的魂魄狠狠甩了過去。
符紙在半空中自燃,一接觸到景妤嫿的魂體,立刻便將她全身點燃。景妤嫿痛苦地打滾,爆發出尖銳悽厲的慘叫。
北冥耀盤膝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受折磨,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直到符紙完全燃盡,詭異的火焰才慢慢消失。景妤嫿的魂體上看不出絲毫燒灼的痕跡,但是身體卻比之前更加透明,面容也更加憔悴。
看來,那火並非直接損傷她的魂體,而是會燃燒、消耗她的三魂七魄。這種看不見的損傷,遠比看得見的更加殘忍。
因為一旦徹底耗盡,就意味著她的三魂七魄全都徹底消失,再也不會有復活或者轉生的機會,只能像一縷煙塵般徹底消散。
「她到底跟你說過什麼?」北冥耀面無表情地又問了一遍。
這回虛弱至極的景妤嫿已經連扭頭的力氣都沒了,她所能做到的,只有緊緊閉上眼睛,無聲抗拒,同時也表達求死的決心。
她真的很希望對方可以給自己一個痛快。
然而,北冥耀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說出來,我就放你走。無論你是想去投胎,還是想要回京城去見你爸爸,都沒有問題。」北冥耀換了個策略,試圖用自由來打動景妤嫿。
景妤嫿在聽到「父親」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有驚惶的神色一閃而過。
北冥耀敏銳地注意到了,自以為抓住了她的心理弱點,按捺著心中緩緩道:「難道不想回去再見見你爸麼?他為了能讓你一輩子平平安安,費盡心思隱藏自己與你之間的關係,這份父愛你無法回報也就算了,難道連回去看一眼都不想嗎?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死了,他得傷心成什麼樣,難道你就不想回去安慰他嗎?」
景妤嫿終於有了反應,她滿臉不敢置信地盯著北冥耀,艱難地開口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北冥耀面無表情地說:「這個你沒必要知道,你需要回答我,那個丫頭到底跟你說過什麼?」
景妤嫿知道自己再問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索性也就不問了。她閉了閉眼,逼退心中的絲絲軟弱,一字一頓地堅定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
北冥耀氣得伸手去掏符紙,想要再讓她嘗一嘗痛苦的滋味,然而指尖才剛剛碰到符紙邊緣就頓住了,因為他想到,以景妤嫿現在的狀態,如果再被業火灼燒,恐怕真的要魂飛魄散了。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已,把她弄得魂飛魄散,對他自己並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他放棄了折磨景妤嫿的打算,將她的魂魄重新收入玉佩當中。隨後,又泄憤似的將剩餘的所有厲鬼全部吞噬乾淨。
吸收了這麼多的厲鬼精魄,他感覺自己的狀態變好了一大截,連信心都變強了許多。
「一千年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陰冷,在裝潢豪華的酒店房間中輕輕迴蕩。然而他的身形卻已經如同煙霧般消散不見了。
……
我一覺睡醒,只覺得渾身通透舒暢,狀態好得不得了,幾乎比受傷之前還要更好。我忍不住猜測,自己服用的藥物當中,是否含有某些特別滋補的稀罕藥材,所以才能讓我恢復得如此迅速,甚至能讓狀態變得比先前更好。唔……回頭凌無殤再來,得好好問問他。
我如此想著,試探性地坐起來,小腹沒有絲毫不適,丹田中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了。再伸手摸摸後腦,先前破皮血腫的地方,也都恢復如初,至少用手摸不出來任何區別了。
恢復速度真快。我忍不住再次感嘆鬼界靈藥的神奇。
一道清亮純淨的女聲適時響起:「隱兒姑娘起了?奴婢這就去端水來。」
「等一下。」我叫住她,略略回想了一下才記起她的名字,道:「你叫海棠是吧?麻煩你幫我看看,我後腦上的傷還看得出來嗎?」說著,我就撥開自己的頭髮,讓她幫忙查看。
海棠聽話地過來,仔仔細細地瞧了半天,才回答說:「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了,姑娘放心吧。」
「那就好。謝謝你了。」我徹底把心放下了。雖然是在傷在後腦,可以用頭髮遮住,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我還是很在意是否留疤這個問題的。
海棠卻不知為何情緒十分低落,悶悶地說:「姑娘就儘管放心好了,殿下定然不會讓你的傷影響大婚典禮的。」
我微微一愣,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奇怪呢?這個小婢女該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心念一起,我就忍不住開始打量這個名叫海棠的小丫鬟,只見她生得一張鵝蛋臉,圓圓潤潤的,卻又不胖,也沒有攻擊性,看起來挺順眼的。五官也都挺清秀,雖然算不上什麼大美女,但卻屬於那種耐看型,讓人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的那種。
比孟婆那個嬌嬌弱弱的千年白蓮好多了。我忍不住如此想到。
「你是凌無殤的貼身婢女?」我問她。
海棠表情有點緊張,像是擔心我會把她趕出去似的,僵硬了半晌,還是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我笑了笑,說:「你別害怕,我就是隨便問問的,沒有別的意思。」
海棠勉強扯了個笑臉,仍然還是很緊張的樣子。
我裝作沒看出她的緊張狀態,閒聊似的問她:「你伺候凌無殤多久了啊?他平時對你咋樣?」
「奴、奴婢伺候殿下的時日尚短,殿下待奴婢……」海棠的聲音低了下去,垂著眼帘望向自己的手指,憋了半晌才結巴著繼續道:「很、很好……」
我順著她的視線掃過去,只見她的手指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看起來像是剛剛癒合沒多久,還沒有來得及結痂的樣子。
她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慌亂地把手藏到身後,想說什麼,又不敢說,表情十分糾結。見她這副模樣,我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小丫頭,肯定對凌無殤有意思。
「你們殿下確實是個很好的人。」我可以頓了頓,端詳著海棠臉上的表情,見她嘴唇緊緊抿著,一副心中委屈又不得不強忍的模樣,愈發希望她能夠跟凌無殤在一起了。於是,我索性直接告訴她:「不過,我要嫁的人並不是你們殿下。」
「啊?!」海棠整個人都愣住了,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樣子,緩過神來以後,又小心翼翼地向我確認:「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騙你幹什麼。」我說:「除了你們殿下以外,還有另一個人也來探望過我,你應該見到過吧?」
海棠點點頭。
「我要嫁的是那個人。」我沒有說出凌邪的身份,因為暫時還不確定,凌邪到底想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份,所以保險起見就沒說。
海棠見我不像是在撒謊,這才鬆了口氣,笑得眉眼彎彎,比剛剛更好看了。片刻後,她察覺到我一直在看著她,頓時就紅了臉,慌亂地解釋:「姑、姑娘別誤會,我對殿下絕沒有非分之想!我、我只想本本分分地伺候殿下而已!沒有別的心思,真的!」
「有也沒關係。」我笑著說:「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沒必要藏著掖著,喜歡就大膽地去追好了。成了自然是好,就算不成,也至少沒給自己留遺憾,你說是吧?」
海棠像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似的,一雙杏眼瞪得老大,半晌都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見她這樣,我也覺得奇怪,甚至還特意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言論是否有不當之處。結果就是沒發現任何不妥——成長於現代社會,從小接受人人平等、自由戀愛等觀念薰陶的我,實在是沒法理解所謂的尊卑,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在海棠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