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一百零八條刀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靈姬慘笑著想,自己不是每天都在體驗嗎,哪裡需要受什麼蒸刑?她心裡所受的折磨,遠比蒸刑痛苦百倍。
但是她一個字都沒有說,默默地向後倒爬,準備去受刑。
什麼鬼國女王的尊嚴臉面,她才不在乎。本就是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又何談失去?
只是她沒想到,那個人對她的恨意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以至於踐踏、折磨她這麼多年,都無法磨滅分毫。
他對她的恨,和當年一樣強烈。
「衣服礙事,脫了吧。」神秘男子冷漠地說。
靈姬倒爬的動作瞬間一僵,破天荒地違抗了他的命令,「不……我的身子只有你能看,求你別……」
情急之下,她甚至忘記了,應該稱呼他為主人。
然而話未說完,她便被一股剛猛無匹的煞氣擊中,魂體差點化作齏粉!
神秘男子面色陰寒,眼底里更是翻湧著滔天的怒火和恨意,恨不得直接將她的魂體一寸寸撕開。
「我警告過你,從前的那些糊塗事,全都當做沒發生,你若是再提……你最好別挑戰我的耐性!」神秘男子厲聲警告,胸膛劇烈起伏不定,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靈姬垂首不語,心裡想的卻是,忘掉了那些從前,我還怎麼活?
罷了,以後再小心些,不要再說出來也就是了。那些小心翼翼珍藏的回憶,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割棄的。
那是她的命。
不,比命更重要。那是她的一切!
神秘男子心頭怒火難消,竟將她從地上拎起,親手撕碎了她的衣裳!
紅衫之下的酮體,令人望之生畏。
是的,那身體無法讓人產生絲毫的遐想,唯一能夠產生的情緒,只有恐懼。
因為上面布滿縱橫交錯的刀疤。
不多不少,一百零八條。
那是她欠他的……
一百零八條人命。
衣衫碎裂的那一瞬,神秘男子眼底似乎有一絲柔和閃過,但,視線觸及這些猙獰交錯的刀疤後,那一絲柔情也被徹底冰封。
一百零八條人命的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如何敢忘?
神秘男子別開視線,不再看靈姬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疤,心中回想著自己最傷痛的那一日,再開口時,已字字如刀。
「你這副醜樣子,真讓人噁心!快滾!」
靈姬抱著自己,渾身劇顫,血淚止不住地流淌。
這些傷疤,哪一道不是他親手刻下的?
刀刃砍在骨頭上的那種鈍痛,她至今仍能清晰地回憶起來。
而他卻嫌她噁心。
那曾經又是誰,擁著她說盡了纏綿的情話,又是誰許的山盟海誓,說要跟她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又是誰說要永遠保護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卻又偏偏給了她最多的傷害和侮辱?
回憶和現實在腦海中交織,所有曾經的甜蜜如今都化作砒霜,讓她痛斷肝腸。
卻又……
捨不得忘。
都是她自找的,都怪誰呢?
靈姬慘笑著,慢慢挽起長發。
露出被黑髮遮掩的,半面白骨。
他不是想讓她出醜嗎?那就索性出個徹底,讓所有鬼國臣民都好好看看,他們的女王究竟是什麼模樣。
反正連身子都露了,露個臉又何妨?
靈姬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手挽起長發,露出自己最不願意讓人看到的另外半邊臉。
主人曾經逼她用半面容顏面對鬼國臣民,她抵死不從,哪怕被他折磨得魂魄瀕臨崩潰也不肯鬆口。這才被他禁足,終年囚禁在這座血色宮殿裡,寸步都無法離開。只有在他需要的時候,她才能分出一縷神魂,出去執行他的命令……
算起來,她的本體應該已經有幾百年沒出去過了吧?
呵,當初用那麼大的代價換來的「恩賜」,現在卻被她自己主動拋棄了,靈姬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她本身不就是個巨大的笑話嗎?還在乎什麼可笑不可笑?
反正這顆心早已經被他傷透無數次了,也不在乎再多這麼一次。反正已經千瘡百孔破爛不堪,既然他喜歡踐踏,就讓他踐踏個夠吧。
只要他開心,就好了……
反正她欠他的,永遠都還不清……
靈姬雙臂環胸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殿門。每邁出一步,她的魂體都會輕輕顫抖一下,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痛得撕心裂肺。
都快一千年了吧,這顆該死的千瘡萬孔的心,為什麼還沒有徹底死透,為什麼……還會這麼疼……
靈姬血淚如雨,可是那個折辱了她幾百年的男人,看不見。
她也同樣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眼底里,越來越明顯的掙扎與期盼。
他在期盼她轉身求饒,這樣他就有理由換別的方式懲罰她,不讓她這樣出去在所有臣民面前丟醜。
但他失望了,靈姬一次都沒有回頭,更沒有哀求。
她竟真的這樣走了出去。
「……寡廉鮮恥的女人!」男子低聲咒罵,揚手打出一道煞氣。
煞氣飛到靈姬身邊,幻化成了凝蕊的模樣,如同勾魂使押送陰魂那樣,押送著她。
這樣,便不會有人想到,這個被押送的、毫無尊嚴的女人,其實就是鬼國女王。
鬼國臣民還不知道凝蕊已經被女王秘密處死,見到那個幻化出來的凝蕊,全都以為是本尊,紛紛躬身行禮,然後主動避讓,沒幾個人有膽量抬頭去看凝蕊姑姑的臉,自然也就看不到靈姬那半面絕美半面枯骨的恐怖容顏。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出來,「凝蕊姑姑」親自押送的那個女子,身上未著寸縷。
靈姬心中的恥辱感,自然也沒有減少半分。
刑場上的秩序已經恢復,靈姬徑直走入刑場最中央的那一口蒸鍋。那是專門為厲鬼打造的,最結實,也最折磨人。
有那麼一瞬間,「凝蕊姑姑」似乎想開口阻攔,但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並且在靈姬入鍋以後,親手在上面施加了一道封印。
在場的勾魂使和陰魂們,若是有哪個膽大的抬頭偷看的話,便會發現,「凝蕊姑姑」施加封印的時候,臉上似乎帶著慪氣般的表情。
只可惜,在場的眾鬼都沒有那份膽量,自然也就無法看到那個表情。即便他們看見了,也肯定想不明白,那種仿佛慪氣的情緒,究竟因何而起。
靈姬的魂體已經受了重創,再承受這樣的折磨,自然痛苦難當。只是她並不知道,高高在上的血色宮殿裡,有個人也同樣在承受著痛苦。
來自心底的痛苦。
她也同樣不知道,自己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臣民,後來都再也沒有在鬼國中出現過。
因為那個男人並沒有解除她的禁足令,受刑之後,她仍然跟從前一樣,只能日復一日地枯坐在血色宮殿裡。除了神魂可以偶爾外出執行命令以外,本體沒有機會離開半步。
她雖是這鬼國名義上的女王,可實際上除了貼身的婢女以外,她誰都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的臣民有多少,臣民們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所以她當然沒機會發現,自己的臣民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許多。
……
鬼國的里的天空,永遠烏雲遮日,不會有一絲陽光透進來。
而同樣的時刻,人間已經日上三竿。
玄清觀的某一個廂房門口,幾個小輩弟子聚在一起,互相商量著什麼。
其中一人道:「都敲了這么半天了,淨心師兄也不開門,要不……要不還是直接撞吧?可別真出了什麼事兒。」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能有什麼事!淨心師兄修為那麼高,怎麼可能會出事!」另一人顯然對淨心非常崇拜,聞言立馬就炸了,直接將之前那人說的話嗆了回去,又說:「我看咱們還是別打擾淨心師兄比較好,萬一他正在裡面修煉呢?要是正修煉到緊要關頭,被咱們撞門打斷了,還不得走火入魔?」
第三人幫腔:「是啊,淨心師兄可是咱們同輩里最有悟性修為最高的了,連掌門師叔都特別器重他,要是真的因為咱們走火入魔了,掌門師叔生氣起來,還不得把咱們都逐出去啊?」
「可是……可是兩個小時之前你們就這麼說,都過了這麼久了,屋裡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難道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淨心師兄以前可都是起得最早的,什麼時候有過這種快到中午了還不出門的情況?就算是修煉,這麼長時間也該修煉完了吧?」
「那不一定,萬一是在突破境界呢?」
「淨心師兄不是上個月才突破過一次麼,不至於這麼快又突破吧?」
……
幾個小輩弟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了半天也沒個結果。當然,主要還是怕萬一真的把淨心師兄給害得走火入魔了,掌門會怪罪自己,要不然撞門或者不撞門的這種問題,根本不至於討論這麼久。
爭到最後,終於有人提議:「要不還是直接稟報掌門吧!事關淨心師兄,就算最後證明是我們想多了,掌門也肯定不會怪罪。」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贊同:「對對對,直接稟告掌門吧!」
「對,掌門能夠神識外放,讓他親自前來用神識探查一番,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嘛!」
「那還等什麼,咱們快去面見掌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