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被他勒死(一更)
所有人都豎起了警惕的神經,紛紛小幅度謹慎擺頭,戒備的環視著四圍情況。
這一片小樹林樹影深沉,重疊交錯。
到處都是黑黢黢枝杈,伸展出鬼魅一般的猙獰,將馬隊圍堵在中間,令他們退無可退。
空氣越來越靜,除了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聲,馬匹不時的響鼻聲,馬蹄不安踏地的聲音,就只有細微而陰冷的風聲響在人們耳畔。
空氣也越來越重,重的一點點凝結,沉甸甸的壓迫著每一個人的緊張的神經。
坐在馬上的雲西也不覺拉緊了韁繩,手指在韁繩粗糲的表面慢慢搓動,希望藉此來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越臨大事越要有靜氣!
恐懼、緊張只會讓人無措,甚至連基本的理智也喪失,從而做出平日裡根本不會有的錯誤判斷。
她不能被眼前情景所迷惑,她要看到事物表象之後的真相。
剛才,只有一個人影匆匆閃過,究竟是誰?
堯光白?
還是堯光白的同黨手下?
又或者只是普通人?例如什麼砍柴打獵,或是什麼路過的旅人?
雲西斜眸掃了一眼天上的懸月。
皓月淒淒,星光慘澹,映得人的眼睛恍恍惚惚。
她不覺眯細了雙眼,最先被排除的就是柴胡獵戶。
現在是冬日,天短夜長,黎明之前的木柴又濕又硬,林中的野物大多冬眠,也是很少活動,就是活動的也極可能是狼蟲虎豹,柴胡獵戶夜間在山裡活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後就是第二條,堯光白的助手幫手。可是堯光白最為驕傲的就是他自己獨行俠的名頭,之前的偷盜大案,也從來沒有藉助於別的幫手一同辦過。
而且獨行俠、九天俠盜的名聲對於堯光白來說,就是一塊金字招牌,是他在江湖上的立身之本。
重要如同於性命,再加上滕縣對於堯光白來說,基本算是個人生地不熟的他鄉,時間距離山寨被屠也僅僅只過去了兩天兩夜。如此倉促的時間裡,要尋得一個,或是一些得力的助手,機率真的很小。
不過,以剛才那個黑影一晃而過的身姿步伐來看,應是個輕功高手。
那麼,他很可能就是堯光白本人,當然也有極小的機會是路過的高手旅人。
想到這裡,雲西緊張的呼出一口白色的哈氣,不著痕跡的往雲南身邊湊了湊,眼睛警惕的巡視四周婆娑的暗影,聲音壓得極低,「咱們離車隊遠一點,情況不利趕緊躲。」
雲南環視著雲西另一側,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那人一旦真的是堯光白,就先不談他為何如此愚蠢的會選擇這一對人馬下手的問題了。當下最為急迫的問題就是,他將會如何動手?又會選擇從哪一個角度先下手?
時間如沙漏中的流沙,一點一秒的緩緩從眾人緊張的呼吸中流過。
在這冬日黎明前的黑暗中,肅殺的西北風割面而過,剮的人臉生疼。
眾人維持著高度緊張的態勢,所承受的壓力越來愈大。
有人的喉結做著吞咽口水的動作,有人握刀的手開始輕輕的顫抖;還有的人,額上甚至冒出一層細密的白毛汗。
站在馬隊武領隊的身邊的兵丁,不覺湊近他,小聲問道:「武領隊,您看要不要燃出信號?」
那武領隊一拉韁繩,不屑冷哼,「不就一個影子嗎?瞧把你們一個一個嚇得。萬一那個人只是砍柴打獵的,咱們就這麼放出信號,急急喚來唐大人,卻耽誤了其他幾處的險情,這樣的罪責,你擔得起嗎?」
他們就站在雲西雲南的前方,雲西雞賊的支棱起耳朵,把這段對話全數探進耳中。
所謂的燃放信號,是一個類似竄天猴炮仗的焰火桶。
但與竄天猴不同,那是特製的,要安全許多,威力也要小許多。
一旦燃放,手持的火箭筒瞬間就會放出一柱焰火,直直衝向天際雲霄,遠方的聯絡人便可以清晰的看到。
正所謂,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雲西聽在耳中,心中不覺一動。
雖然她對這些財寶並不看重,甚至出於對楊家的厭惡,潛意識裡,她甚至想堯光白,替她偷光所有民脂民膏,那樣才特麼的真叫解氣呢!
但既然擔下了這個職責,就不能得隴望蜀,做的太過分。
她至少要踏實做好本職工作,這樣才算得上是對得起自己的名聲。
眼見那個武領隊如此草率輕敵,她終於忍不住,驅馬走到武領隊馬前,探身湊了湊,壓著聲音謹慎說道:「武領隊,剛才雖只是一個影子,敵情不明,焰火信號可以不燃。但是畢竟進入了堯光白的計劃時間與勢力範圍,咱們還是要謹慎行事。」
那武領隊回頭掃了她一眼,表情卻是一凜,態度頗為倨傲不屑。
而後他自顧自抬起了右手,環視著眾人,似乎要發布些隊形部署之類的任務。
可是他話音還沒出口,雲西坐下的駿馬突然不安的踱了一下蹄子,那馬身上的一陣顫動,令她的心頭頓時升起大陣陰沉的黑雲!
緊接著,她的耳中忽然出現了一陣低吟聲,如嘯如鳴!
她瞳仁驟然一縮,是風聲!
她的視線才向黑影綽綽的密林深處掃去,突然就聽一聲尖利的警告驟然劃破寂靜的夜空!
「趴下!有暗器!」
那是身後的雲南感知到了危險,急急發出的警告!
雲西一驚抬頭,儘管前方黑暗光,但云西還是恍惚間看到有數不清的小黑點,爍爍震顫著,朝著他們的方向,破空而來!
人群馬隊瞬間發出一陣騷動的聲響!
極快的一霎,雲西迅疾做出反應,翻身一倒,身子就滑到了馬身的另一側!
視線翻轉間,她模糊看到雲南也做出了和他一樣的動作!
一瞬間,駿馬驚恐的揚蹄嘶鳴聲,人們倉促的驚呼聲,兵甲刀劍碰撞的噼啪聲交織在一起,先前沉靜的林道此時立刻變成了煮沸的焦灼油鍋!
世界在雲西眼前顛倒,翻轉!先是群星耀集的夜空,下一眼就成了泥土殘雪混雜的冰冷地面。
她下意識伸出手肘,在重重落下的前一瞬護住了臉,泥土混合著一旁新鮮馬糞的臭味連同著肘部鑽心的疼痛,宣告著她已經順利落地!
可是甫一落地,頭頂上空就掠過了一片嗖嗖聲;緊隨而來的是周圍躲閃不及的兵卒兵甲被射中的噗噗聲;人肉被擊到的沉悶聲響;馬匹吃痛的驚廝聲;人們手上的慘嚎聲!
這一切,聽得雲西心驚肉跳,腦海中立刻湧出之前小六形容過的場景。
那一天清晨,護衛著楊洲逃往兗州府的金魂寨高手,行至一處密林時,竟被堯光白的暗器盡數殺戮,除了四個平民轎夫無一活口。
可是如今護衛財富的大多都是滕縣衙役,對於堯光白來說,根本就是無辜的啊!
而依照著剛才那批暗器,密集襲來的態勢,明顯是直直衝著所有的人來的,根本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可能與空間!
對了!
一個念頭突然電光火石般閃過她的腦海。
墮馬前一瞬,她已經大概看過暗器飛來的方向和陣勢,幾乎成了一個半圓的弧線,橫切一般的從樹林中破空而來。
這麼大的面積,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兩個人能夠同時射出的。難道堯光白這次不僅破了戒,還索性大破特破,帶了一票的人馬?
這不科學啊!
雲西肘上又突然一陣鑽心疼痛,她嘶了一口涼氣,抓了一把冰冷的泥土,死死攥住,忍著疼不能分神,繼續分析。
思緒如電快速交纏間,一個暗器猝然射到了她旁邊的馬背上,駿馬吃痛,一聲嘶鳴,瞬間揚起前蹄,衝著地上的雲西,狠狠就跺了下來!
混蛋!
雲西驚罵了一聲,吊起渾身肌肉,瞬間就向旁邊滾去!
這一蹄子要是踏在她的頭上,頭絕對馬上就會被踐碎;踏在背上,身子碎!
其他神馬都是浮雲,只有她的命是最金貴!
「雲西!」
雲南顯然是唯恐她有閃失,一直關注著她的方向。
眼見情況危急,他雙手猛撐地面,一個打挺,向前一薅雲西脖領,就將她脫離了危險!
「咳,咳···」雲西幾乎是勒著脖領,生生的原地被雲南薅起。待到險情結束,臉部早已憋得紅腫一片。
雲南見狀趕緊鬆手,雲西臉沖地面,半伏跪著,雙手死死拽著脖領,大口的乾咽著。
雲西心裡一片哀嚎,這太不科學了!
男主救女主不都應該是一個拉攏,而後身子就緊緊抱在了一起嗎?
不說像上次跟美人知縣來了個初吻接觸吧,怎麼也得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吧。
可雲南這是在幹啥?明明沒有雲南插手,她也能滾到安全地帶。他卻直接薅起她的脖領,差點沒勒死她!
「雲西,你沒事吧?」雲南湊向前,關切的問道。
雲西剛想飆句髒話,就發現地上滾過來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她雙眼微睜,迅速抬頭掃了自己的坐騎一眼。
只見馬兒吃痛原地跳了兩跳,之後卻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些都是馬房專門飼養調教,專供捕班兵房使用的官馬。一般輕些不見血的傷,並不會像民間馬匹那樣容易受驚。」
像是已經提前一步看出雲西所想,雲南望著那匹駿馬,沉聲解釋著。
雲西眉毛不覺一挑,原來並沒有什麼不科學的反常情況,堯光白的用意仍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麼面前地上這顆小黑點,也就是沒有被淬毒藥,沒甚危險了。
饒是如此,雲西還是用袍袖裹了手,然後才小心的撿起了那個小黑點。
接著如霜的月光,雲西定睛一瞧,那個小黑點表面光滑,質地堅硬,竟然是個小石子?
「快!快放穿雲箭!」
一個驚恐的聲音突然在她耳旁響起,雲西剛想擺手喊一句用不著放,就見前方有人朝天空高舉著雙手,做了個拉射的動作。
之後隨著咻地一個尖銳聲響,一隻黃色的光柱流星般逆向劃破夜空!
「呃。」雲西扶額無奈嘆了一聲,肘上忽覺受力,轉臉一看,雲南一邊仰望著前方的穿雲箭,一邊拉了她起來。
「接下來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了嗎?」說著,他鳳眸微垂,定定的望著她。
雲西輕鬆的聳了聳肩,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衣擺。
「安撫。」她只回了兩個字,便徑直向前方走去。
前方已是一片混亂,人們七七八八的從地上站起身,有的連帽子都掉了。
雲西拿眼大概一掃,果然,雖然有不少受傷的,但是沒有一個爬不起來的。
也就是說,面對著準頭十足,數量可觀的暗器偷襲。護衛車隊,沒有死一個人。
之前的武領隊顯見是身手真的不錯,身子只是一側,就掛在了馬匹的另一側。此時一個回身,重又在馬上坐直。
他正揮舞著胳膊,厲聲叫喝著,指揮眾人穩住陣腳,全部聚集到兩輛馬車後面一側,重組隊形,好可以抵擋很有可能的第二波進攻。
雲西才大搖大擺的走到他面前,就被他怒目,厲聲呵斥一句:「別站在這!要是還有暗器,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雲西沒有生氣,依舊笑吟吟的,她攤開手,一臉的輕鬆,「第二波,根本不會發生。」
那人眉目一皺,頓了半秒,繼而不屑嗤笑一聲,「就是穿著一身官服,說到底也就是個女人,頭髮長見識短。」
雲西眸光陡然一寒,盯著他冷冷一笑,「你是金魂寨的吧?」
那人動作立時一僵,臉上輕蔑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皺眉審視著雲西,遲疑的問道:「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著那人被自己點中要害,雲西爽朗一笑,環視著四圍,漫不經心的說道:「上一次,金魂寨護衛全部都被他認出,且無一活口,可見堯光白對你們有多恨。我相信,這一次,你們二波來的兄弟幾個,也一樣已經被他認出···」
「你究竟想說什麼?」那人一拉韁繩,將身子低伏下些許,目光如刀子一般銳利,狠狠瞪著雲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