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黑夜追兇(一更)
殷三雨登時改變了自己的方向,腳下用力一點,便朝著那個黑影的方向,側躍而去。
後面的奚岱倫雖然反應不及殷三雨那般迅疾,但武藝從不曾荒廢,也在第一時間抽出腰間佩劍,卯足了氣力想要追上孤身追敵的殷三雨。
但是之前一閃而過的黑影速度也相當快,又加之他們早有防備,在他二人到門口時,就已經躥到了巷子深處。
縱使殷三雨身上大傷未愈,腳步也不似往日那般沉穩,但是身材魁梧的奚岱倫仍是拼出了老命,才算勉強跟上殷三雨的步子。
「殷頭,讓我去追!奚岱倫望著殷三雨的背影,憂心的低喊道。
殷三雨仍是自顧自的快速奔跑著,忽的,他抬手一指右前方房頂,「老奚,房頂!」
奚岱倫餘光一掃,那裡正好是一片房屋,之後便是接連成片的大片房頂。
奚岱倫立刻會意,他咬了咬牙,瞬間迸發出所有氣力,向左前方猛地跨出一大步,奔到殷三雨的前面,又瞬時止步,躬著身子做馬步狀,半蹲在了一處房檐下!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殷三雨憑空一個躍身,瞬間拔足而起,一步就踏在了奚岱倫的肩上!
奚岱倫運足氣力,猛地直起肩膀,一下就將殷三雨送上了房頂。
「我一人足矣!」
還未等奚岱倫抬起頭來,殷三雨撂下一句話,就矯健如猿猴一般迅速攀上前方一處牆頭,幾乎只在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奚岱倫聽了殷三雨的話,怔愣了片刻,望著殷三雨消失的方向,猶豫了一下,終於做了決定。轉頭就向鄧家的方向跑去。
突發的情況實在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楊家的案子都是都結了嗎?
怎麼還會有殺手埋伏在鄧家門口?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又是衝著誰來的?
他一邊奔跑著,一邊呼呼的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一片烏雲漸漸遮了天上一輪皎月,鋪滿月華的街道瞬間變得漆黑一片,就連兩旁房舍的輪廓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段小巷本就道路狹窄,又七拐八拐的不甚好走,奚岱倫不得已只能放慢了腳步,試探摸索著向前走著。
好在遮月的烏雲緩緩移動,隱隱又露出半盞明月,之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才緩解了些。
可是就在他兩眼剛有些能視物的時候,從前方巷口忽然拐進兩個人的身影!兩個人都在疾步而行,其中一個手中還舉著刀,正朝著他的所在奔來。
奚岱倫登時一個側身,便隱進了旁邊一處陰影里。
他摒了呼吸,小心的探出頭,瞄看著前面來人。可是等他探出頭時,前方道路已經沒有任何人影。就在他有些納悶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身影忽然出現,試探的向前兩步後,忽然返身往回跑,奚岱倫想都沒想的就沖了出去,可是還沒跑出幾步,一道銀晃晃的寒氣瞬間就攀上了他的肩頭。
比寒氣還要冰冷的是一聲低沉的警告。
「別動!」
奚岱倫立時止了步子,身上汗毛也在一瞬間全部豎起。
只因為那道寒氣是一柄鋒銳冰寒的長刀,正緊緊的貼在他的脖頸上,只要他妄動半步,立時便會血濺五步。
下意識下,奚岱倫脫口問了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問題,「你們是誰?」
可是回答的聲音卻從前面傳來,「奚兵房?」
奚岱倫也是一愣,不僅因為持刀脅迫住的他的人明明是站在身後,而回答他的人卻在前面,更因為回答他的聲音,分明是個女聲。
「雲書吏?」奚岱倫失聲應道。
待到他回應的聲音落地,一個身影才試探著從前方的陰影中走出來。
此時,皎潔的月光終於完全穿破了烏雲的遮擋,盡情肆意的傾灑在小巷裡,照亮了之前模糊的各種輪廓。
「奚兵房,真的是你。」探出身子的雲西藉助月光終於看清了奚岱倫的臉,聲音也跟著輕鬆起來。
同一時間,奚岱倫脖子上的大刀也被身後之人迅速撤去,「奚兵房,真是得罪了!」
說著那人將大刀迅速入鞘,而後朝著奚岱倫躬身揖手,賠了一個禮,歉然道:「卑職僭越了,還請奚兵房責罰。」
奚岱倫這才聽出,這個冷靜又克制的年輕聲音,竟是屬於殷三雨的義侄,鄧泓,鄧小六的。
以往,在他聽來,小六的聲音總是帶些奶聲奶氣的孩子勁兒,跟那些黏人的小屁孩沒啥兩樣。
但是今夜,小六的聲音卻一下子比他這個大男人還要成熟。
這突然的變化,卻又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心裡也憋憋悶悶的只覺得堵得慌。
「奚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老白和你的馬都在門口,你們卻沒進家門?三雨兄他哪去了?」雲西左右張望著低聲問道。
奚岱倫回身一指他來的方向,把在門口如何發現了可疑人的蹤影,他們二人又是如何追蹤的情況大體講了一下。
聞言云西急切問道,「三雨兄身子還沒好,他一個人去追賊人沒問題嗎?」
旁邊小六也嗤啦一聲,重新抽出腰間佩刀,第一時間就要衝去殷三雨前去的方向。一隻大手瞬間薅住他的脖領,將小六撈了回來。
「你去個毬子啊!」奚岱倫一把薅下小六,瞪著大眼睛,低聲吼道,「你家殷頭的本領你還不清楚?他叫我回來,他自己就必然有勝算,你去了,反會添亂!」
這番話倒是給雲西提了個醒,殷三雨從來不是個莽撞的人,也不會妄自逞強,此時突發變數,她應該做的,就是相信殷三雨。
「奚大哥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回家。」雲西果斷做了結束語,就帶著奚鄧兩人往來時的路撤去。
不多時,三人就回到了鄧家。
院子裡,雲南正站門後,等待著查看動靜的雲西小六歸來。
幾個人沒有多說,在雲南的帶領下直接進了屋子。可是就在雲西的屁股還沒沾到凳子面時,鄧家的院門再度被人敲響。
奚岱倫第一個站起身,一臉警惕的摸著腰間佩刀,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妄動,然後一個轉身,便出了房門,步伐輕緩的向院子走去。
小六也將手按在了腰間佩刀上,一臉肅然的要跟著出去。
雲西一把拉住小六的袖子,用不可置疑的強勢口吻,低聲喝道:「相信你家殷頭,就在這等著!」
小六張嘴就要反駁,可是看著雲西堅定的目光,爭辯的氣勢瞬間就軟了下去。
雲西自然是不會放小六此時出去。
她好不容易才用又罵又拉的方法,穩定住了小六的心緒。
之前小六抱著勢要為母報仇,不給楊家留下任何活動的機會的必死決心,準備趁楊家父子被囚的機會,手刃了他們。
雖然被雲西及時阻止攔下,但是雲西使用的卻是誆騙的手段。
將小六誆回到鄧家後,雲西知道誆騙的手段終究不能治根本。便叫王嬸娘找來一個碩大的火盆,又將她給瀠兒姐買的那些化妝品一一搬到盆前。
自己則從容坐在火盆前,一件物什一件物什的燒祭著。
她拿起一個塗著紫色漆的小圓木盒,撫著上面凸起的百合花雕刻紋樣,悽然一笑,「瀠兒姐臉上一點胭脂也沒有,所以我特意買了這件百合汁面脂,只是溫潤皮膚,不帶一點妝容,最適合瀠兒姐那白白的皮膚。」
說完,她一揮手,就將那盒子投進了火中。盆中火苗跟著躍動了一下,映亮了雲西眼中瑩瑩淚光。
她又拿起一軸潔白的布料,一寸寸展開,柔軟細滑的素緞在她指尖如水滑過。
「瀠兒姐自己穿的都是最素淨的衣衫,但是送給我的那些被褥上面卻是繡了很多精緻的獨特紋樣。我就猜著瀠兒姐的繡工該是最一流的,特意買了這匹素緞,又包圓了很多金絲銀線,只想讓愛繡工的她能夠在閒時,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這件凝脂,是專用來擦手的,瀠兒姐天生得一雙巧手,手指修長又柔軟,可是卻又常年烹飪勞作。這是特意為她買來,以防冬日冷水凍了她的手···」
雲西一件一件的細數著當時為瀠兒姐挑選禮物時的心情,一件件的焚燒著那些精心挑選的禮物,任火光灼著她哀戚的臉,她含著淚的眼。
一直僵直的站在雲西身後,想要聽雲西報仇方法的小六,早已用雙手掩住了臉,泣不成聲。
雲西拭了眼角的淚,緩緩站起身,望著越來越深的紅亮火光,沉聲說道:「你能哭出聲,證明你心裡還是有你娘親的。」
挺大這句話,小六驟然抬起頭,滿面淚痕,雙眼通紅的瞪著雲西,憤怒的嘶吼道:「我心裡當然有我娘!」
雲西倏然轉過身,怒視著小六,一字一句的厲聲質問道:「心裡有你娘親,你還要去衙門送死?!你知不知道,你爹娘在這個世上,最在乎的就是你!你爹臨死前,唯一叫殷捕頭保護的就是你!你娘為了叫你有個好門第,甘願一輩子守寡,一輩子不邁出這個小院半步?!你要是有個三長兩段,你叫他們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