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她的味道(二更)
「雲西姐,我是小六,你在屋裡嗎?」
雲西臉上登時現出笑來,略略收拾了一下桌面,轉身就跑去給小六開門。
門扇驀地一打開,小六那張稚嫩又漂亮的小臉蛋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雲西姐!」小六彎著漂亮的大眼睛,甜甜的笑著。
他還特意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開心說道:「雲西姐,這幾天辛苦啦,我娘猜想你們今早應該會回衙門,天不亮就做好了點心吃食,說要雲西姐和雲刑房好好補補呢。」
一說到餓,雲西的肚子瞬間就咕嚕了一下。
聽得小六不由得一愣,雲西卻沒有絲毫羞怯,拍了自己的肚子一下,笑著道:「這就是說曹操,曹操到呢!你剛說餓,我的餓就來了。」
小六從未見過如此坦率幽默的女子,不禁赧然一笑,撓著頭說道:「雲書吏果然是比男子還豪氣的巾幗好漢。」
雲西一把接過食盒,「你這又是巾幗,又是好漢,到底是誇我還是罵我哪?」
小六嘿嘿一笑,又不自覺的撓起頭來,跟著雲西邁進門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桌前的雲南。立刻斂了笑意,恭敬的揖手問好:「雲刑房。」
雲西瞥了一眼雲南,只見他已經恢復了往日肅然冰冷的正經做派,朝著小六淡淡一笑,略略點頭,算是回了禮。
一回想到之前他還被自己噴了一臉的水,雲西暗暗就覺得好笑。她將食盒放在桌上,小六忙上前幫著打開了食盒蓋子,一陣辛鮮濃郁的香氣立刻撲面襲來。
雲西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啊,好香啊!」她一臉陶醉的贊道:「這麼濃的肉香味卻不覺得油膩,反而很清香,這究竟是什麼飯啊?」
小六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端捧出一個巴掌般大小的藍花白瓷碗。
雲西欠身一瞧,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在光潔的白瓷面內,是一片瑩如脂玉的乳白色羹湯。
羹湯濃郁,纖塵不染的乳白色中,飄著幾縷淡黃色的絲絮,最中央還撒著幾粒黃艷艷的飽滿玉米粒,上面飄著一層輕軟的熱氣,更顯得暖亮可愛。
接著小六取下一層食盒擋板,又從裡面端出一個藍花瓷盤,盤子上擺了三個酥脆焦黃的燒餅,上面灑滿的濃香撲鼻的芝麻。裡面還有一些糕點甜餅。
小六將碗盤擺好,抬手一指其中的羹湯,介紹道:「這是俺們山東臨沂的特色,糝。」
「灑?」雲西聽得一臉懵圈。
「是糝,」小六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這個字好像也能念成『散』反正是臨沂那特別出名的早點,我娘很少做肉食,這次聽說要捉第一大盜,我娘想著雲西姐肯定很累,特意做了這個糝。說這個糝,肥而不膩,還祛風驅寒,很好用的,叫雲西姐補補身子呢。」
雲西拿起食盒中的瓷勺,立刻做到桌旁,剛要舀,卻又抬起了頭,看著小六問道:「怎麼只有一碗,小六你不吃嗎?」
小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得十分開心,「每日早點,我都是在點卯前就吃了的。這次也一樣,出門前,王嬸娘就給我盛了溜滿一大碗,可好吃了!」
雲西這才舀起了第一勺,看著勺子裡潔白的羹汁,都覺得是一種享受,教人不忍狼吞虎咽。
終於到了口中,一種溫暖的味道立刻溢滿整個口腔,淡淡的還有些許的辛香,實在是教人回味無窮。
「啊!」雲西滿足的舒了一口氣,又舀起了第二勺,「真好吃,甭管這個是灑,還是糝,名字雖然怪,但是味道實在是太棒了。」
小六笑得露出了滿口的小白牙,「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怪,真搞不明白,為啥不取個好聽點的名字呢。」
雲南看著雲西孩子般簡單幸福的模樣,不覺輕笑出聲,遂開口解釋道:「糝,原意是指肉羹,是傳自西域的一種朝飯。元人粗蠻,直接叫做肉糊。到了咱們大明,近年被臨沂改進,成了一道有名的風味小吃。有牛肉糝,羊肉糝,雞肉糝三種,民間常食羊肉糝,而雞肉糝為最珍。鄧夫人為你做的就是最為清淡鮮香的雞肉糝。」
「哇!」
雲西與小六一起讚嘆出聲。
對於雲南細細的講解,二人已經全然聽傻,此時已然雙雙成了雲南與瀠兒姐的小迷妹。
「想不到雲刑房真的什麼都懂,好厲害!」小六止不住的點頭稱讚。
「雞肉糝最珍,想不到瀠兒姐懂得這麼多,真的好厲害!」雲西吃了一口肉羹,又咬了一大口燒餅。
小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娘還叫雲西姐這兩天都去家裡吃呢。」
雲西抹了抹嘴,笑道:「這兩天,我們還要再去知縣大人那裡交些文書,商量些事,正好後天楊大人大擺宴席,宴請全衙門,我們不去湊那個熱鬧,單吃飯又孤單的很,就後天晚上,去你家蹭飯啦。」
小六重重點頭,「好,那我今天回家就告訴我娘去!」
美美的吃完了早飯,小六便拎著食盒,高高興興的走了。
之前一直緊繃著神經,不覺得累。可是酒足飯飽的送完小六,雲西就覺得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兩眼眼皮打架似的睜不開。
「難得啊,瀠兒姐說教你天天過去吃飯,你卻能忍住饞蟲,後天才去蹭飯。」雲南站在門口,望著小六步伐歡快的背影,笑著挖苦雲西。
雲西翻了雲南一個白眼,「那是,瀠兒姐對我那麼好,我也不能一直厚顏無恥的不知回報不是,怎麼也得給瀠兒姐、王嬸娘買點見面禮,才好繼續去人家蹭飯嘛。」
雲南掩唇一笑,「好,就你最懂事。」他又道,「該要出早堂做事了,走吧。」
「嗯!」雲西點點頭,回屋收拾了一下儀表,就跟著雲南走出了吏舍。
強忍著困意,雲西好容易挨過了早堂時間。她現在真的只想睡覺,一想到屋裡瀠兒姐送的那些嶄新被褥,她真的恨不得立時就沖回被窩。好在這一天,符生良也下了叫刑房休息的命令,出完早堂,雲西又回屋跟雲南商量了一些之後的應對步驟,就回屋關門,飽飽的睡上了一個大覺。
待到雲西再度睜開眼,之前透亮的天色已經又變成漆黑一片了,屋中沒有點燈,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雲西剛懵懵懂懂的坐起身,伸手向前摸了摸,想要摸到炕桌上的打火石與油燈,剛摸到炕桌一角,就聽房門再度被人敲響。
也顧不得點燈了,她摸到一旁的衣服,迅速穿好。點了油燈,又用臉盆中的冷水,胡亂洗了把臉。又叼了兩塊點心,拿上熱水袋,才端正了儀表的走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正是雲南,他朝她點了點頭,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
雲西先休息一白天,等到晚上放衙,吏舍眾人都外出吃晚飯,他們兩個在去找符生良,細細匯報這次任務的所有細節,順帶著再把殷三雨找到楊家新罪證的事商議一下。
雲西一路吃,一路跟在雲南身後。
路程走了一半,兩塊美味的點心就已經下肚,她又喝了口溫水,擦了擦嘴角的殘渣。才舒舒服服的吐了一口氣。
還是瀠兒姐體貼周到,不僅帶來了早飯,連午飯晚飯都備齊了。而且味道還那麼好。
甬道兩旁已經掛上了燈籠,但是不同於特殊日子,往日裡的衙門夜間,燈籠都很稀疏,而且不亮。所以顯得周圍高大的建築物都影影綽綽的,異常森然。
雲西又喝了口水,剛一仰頭,就看到了前方庭院角落裡,一棵樹幹粗大的古樹下,黑乎乎的陰影里,恍恍惚惚的有個影子,似乎站了一個人。
「誰?」雲南警惕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