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天兵降臨
菱香姐眸色一變,轉目環視了屋外一眾兵丁殺手,隨即又恢復如常,面上紗巾微微浮動,語聲陰狠,「什麼陷阱?不過是你們的垂死掙扎,困獸猶鬥罷了。你們若還有半分理智,現在就放了我,下場還會利落些。我的命雖不足以叫他放過你們,卻可以改變你們的死法,叫你們一個個將死不死,受盡折磨,屆時,你們一定會後悔曾經在這個世上出生過!」
「呦呦,這狠話發的倒真是嚇人呢,菱香姐這臨危不亂的氣度真叫雲西佩服,只是如果菱香姐你的命真的那麼不值得,那麼我們此時早就應該被射成篩子了吧?」雲西挑眉壞壞一笑,抬手指著外面一眾對峙的人員,一派瞭然於胸的樣子,「可是您看看,您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可是您的手下卻無一個敢對我們出手呢!所以說,您的命不僅貴重,還是相當貴重的呢!」
鉗制著菱香姐的殷三雨聽了雲西的說辭,唇角也是一揚,「雲書吏,其實要想知道菱香姐的命重不重要,還有一招!」他手上大刀立時一緊,貼進菱香姐脖頸皙白的皮膚上,「那便是現在就殺了她!」
眼見著菱香姐脖上沿著刀鋒淌下一股殷紅的血,白染一個膽顫,驚呼出聲,「別!別動菱香姐!只要你們放了菱香姐,一切都好說!」
「沒用的廢物!」菱香姐狠狠的瞪了白染一眼,嫌惡的啐道。
「不想被我一箭射死,現在就放了菱香姐!」院中張弓的黑衣人一聲怒吼,便又搭了一支箭,死死的瞄準了殷三雨!
殷三雨卻是一派絲毫不在意模樣,他瞄著院中殺意騰騰的黑衣神箭手,下頜輕抬,唇角上彎,勾出一抹挑釁般的殘忍微笑,「我殷三雨快得可不僅是輕功,若有誰貿然挑戰,我發誓,第一個滾下的肯定是菱香姐的腦袋!」
像是被殷三雨一下戳中了致命軟肋,那人拉弓的手一滯,弓弦登時跟著鬆了半分。
雲西與符生良對視一眼,不覺微微一笑,他們果然賭對了,菱香姐說自己不重要,不過是動搖他們神智的一招騙術,有時候越表示自己怕死,越表示自己的重要性,處境反而會更加危險。
菱香姐的重要性足以護住他們一時周全,安然等到救兵來援。
菱香姐忽然冷笑了一聲,「哼,就是我如今被你們鉗制住了又如何?這裡已經被我們包了個水泄不通,你們這麼多人,難道都能逃了嗎?況且即便他們不敢叫我冒險,但怎麼都不過是一死,你們又如何能管得了我的生死?」
雲西轉回身望著菱香姐,笑著搖搖頭,「不不不,菱香姐,你錯了,此時分明是你們被包圍了啊!」
菱香姐眉頭倏然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雲西話音剛落,沒等她回過神來,院子牆頭上的空氣便是突然一陣顫動!
所有的人,都不禁回頭查看,卻見外面上空宛如飛蝗一般,懸起了一大片密集的小黑點。
黑衣弓箭手一個「小心」都還沒來得及叫出口,自己便被瞬息而至的箭羽射中了後背身體,隨著轟然一聲巨響,無力的栽倒在地!
而他左右身旁的那些黑衣殺手,命運與那弓箭手也別無二致。幾乎只在轉眼之間,就被盡數射倒!
一瞬間,吃痛的慘嚎聲,利箭穿透皮肉哧哧的悶響,鮮血在空中肆意噴濺的聲音,人群紛紛栽地的聲音,更多的箭矢直射入縣衙青石磚地面的鏗然聲音,交雜交錯,直教人聽得心驚膽戰,脊背生寒。
而與他們僅有十幾步遠的滕縣官兵與兗州官兵卻是毫髮無損,但即便如此,一副小人嘴臉的白染還是被驚得一個起跳,就躲在了近前兵士後面。
菱香姐兩眼直瞪瞪的望著外面院牆上,突然多出來的一眾紅衣鮮艷,手中弓箭森然,身形矯健,面容肅然的錦衣衛們,臉上登時色白如紙。
由於逆光,牆頭上赫然出現,挺直胸膛的一眾錦衣衛們,錦衣輪廓上都似被鍍上了一層晃晃的光,宛如天兵驟降!
「怎可···怎可能?」菱香姐難以置信的自語著,即便覆著面紗,也再遮不住她臉上的震驚與恐懼。顧不得頸上橫斜的大刀,她直直回過頭,赤紅著雙眼,怒視著雲南,撕扯著聲音,悽厲的吼道:「你不是才識破我的身份?!怎還會有如此精密的布局?」
雲南緩步走向前,臉上表情沉寂一片,卻又帶著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自信傲然。他冷眼望著菱香姐,淡淡一笑,「雲西與殷捕頭方才的對話,不過是個障眼法,為的不過是要叫你們放鬆警惕,好叫殷捕頭得以制住你,用來拖夠足夠的時間,足夠到我們能挨到救兵前來。」
菱香姐眸光瞬時一顫,眉頭狠狠蹙起,「挨到救兵前來?」她又回頭看了看院牆上的鮮衣怒馬的錦衣衛們。
他們一個個都繃足了精神,張弓搭箭,直面威脅著剩下的兗州官兵,似乎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將院中盡數誅殺殆盡!
「就憑你們滕縣小小一個知縣,便能召來這麼多連州府衙門都請不來的錦衣衛嗎?」
雲南抬手憑空一揖,斂了臉上笑容,朗聲肅然說道:「滕縣雖小,卻也是我大明疆域一隅,如今不僅出現了數樁命案,死傷人數堪堪過百,更有巨額官銀被劫案,天下第一大盜堯光白報復滕縣貪官惡吏楊家案,如今更是出現了規模巨大的人口拐賣案!京城早已驚動。我們雖請不動錦衣衛,卻有人能請得動!」
說著雲南一個回身,朝著大堂內側偏門拱手揖身,恭敬說道:「恭請北鎮撫司,衛所千戶,秦大人主持大局!」
隨著雲南這一生恭請,符生良、雲西也跟著轉了身,朝著那扇緊閉的木門,揖手躬身。
菱香姐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那扇木門,只聽吱扭一上,門扇便被人緩緩打開,門後出現了一個身著紅色飛魚服,腰佩繡春長刀的中年男子。
只見他五短的身材,雖然有些低矮,比不得之前唐七星的瀟灑英帥,也比不過韓熙可的道貌岸然,粗眉濃重,眼睛晶亮坦然。明明只有一米七的身高,舉手投足間卻帶來了兩米五的氣勢壓迫力。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名全副武裝的年輕錦衣衛。
只見他抬步走到屋中,先是朝著行禮眾人,回了禮。隨後走到菱香姐近前,抬目打量了她一圈,忽的揮了揮手,身後錦衣衛立時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
「念。」秦千戶冷冷說道。
侍衛立時展開文書,大聲的念了起來。
整篇文中文縐縐的,雲西雖然聽不太懂,但也明白這秦千戶,便是朝廷內閣針對滕縣情況,幾番商議,得來的方案。
因其中不僅涉及到了官銀搶掠案,江洋大盜堯光白一案,更直接牽涉到南鎮撫司內務,所以秦千戶被專命為特案專辦的欽差,不顧年底休沐,特時專辦進入滕縣,查明所有案情原委。
雲西知道,這樣又急又快的超高效率,若不是首輔內外有符生良的恩師,雲青杉的結義兄弟李篆在,決然操作不了。
早在審理堯光白盜搶白練珠一案時,符生良與雲南就已經摸到了楊家犯案的命門。
他們當時就已經預估到一旦掀翻楊家勢力,順著丟失的另一半官銀,一定會揪出兗州府,甚至上到更高一層的權貴勢力涉案的尾巴。
更是預估到真正的幕後勢力一定會瘋狂壓制反撲,早早就通信京城,請求李篆居中聯絡,從京城派出一支強大到可以壓住山東地方勢力的力量。
而擁有著錦衣衛特別調查令的秦千戶,便是李篆專門為滕縣設計的一支可以穿透任何黑幕的利箭!
待到侍從念完,秦千戶朝著符生良拱了拱手,「符大人,之前人手全部被派到各地查證。如今已全部歸隊。雖說本官官職大你很多,但這裡畢竟是滕縣的風貌人情,本官這次只做旁聽席,審案查案還應當有你來主持。」
符生良躬身回禮,禮敬回道:「此番多方查證,多虧秦大人協助,下官在此謝過了。」
秦千戶瞥了一眼屋中的菱香姐,目光銳意,「符大人過謙了,誰人能料到只一個青樓老鴇,竟有如此通天本領,攪得一方百姓家事難全!若不是本官親眼所見,真真教人難以相信。」
說著,他伸手前探摻起了符生良,揚眉一笑,道:「這次符大人以自身安危做餌,才誘得這毒婦現跡滕縣,其智其勇,就是秦某人這一屆武職,都佩服得很!」
聞聽此言,雲西也是一怔。
雖說到此為止,她已經看清了雲南的計劃,但是細節雲南並未給她講多少,如今看來,飽受追殺,慌不擇路逃回滕縣,這竟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
真是藏得夠深,雲西心中不禁喟嘆道。
這是雲南口中,對於雲西的一場年終考核;更是雲南發動所有智力,每一個步驟都親力親為的獨立辦案。
原來少了雲西的主導,方方面面的線索布局,雲南都能辦得如此精準嚴密,精彩絕倫!
原來他那一句「不必憂心,萬事有我」,竟真的可以叫她百分之二百的絕對安心,絕對安全!
一種暖意悄然籠罩雲西的心房,雲西的眼角都不覺濕潤了。
她的雲南,絕對無愧於他身上任何一個響噹噹的名號!甚至無論是雲家後人,還是大明少年天才,都不足以概括他的心胸,他的才智。
又聽秦千戶說道:「對了,應李大人的要求,此番本官還帶來了直轄山東境內所有青樓的教坊司司長,安大人。」
說著秦千戶直起身子,朝著之前的內室房門朗聲笑道:「安大人,您也是憋悶壞了吧?外間局勢已平,可安然移步廳中。」
一聽教坊司三個字,菱香姐目光登時一顫。
注意到這一點的雲西便好奇起來。
雖然憑藉前世的學霸底子,她也聽過教坊司。知道大概上應該是個掌管宮廷禮樂,培訓女官的機構,但是並不清楚此時的教坊司在明朝的地位與作用。
緊接著,從內室中又走出一個身著藍色官服,制式卻又與普通文官很不一樣的白髯老者。
普通官員頭上戴的是雙翅烏紗帽,這名老者頭上卻是錦緞僕頭,少了幾分官派的威嚴,卻多了幾分文人儒雅。
只見那白髯老者負手信步,徐徐而來,朝著秦千戶一拱手,呵呵笑道:「秦大人真是愛說笑,雖然老朽不如安大人你壯實年輕,但到底活了一大把年歲,見過的事多,怎的就經不起一場驚嚇了?」
他又朝著符生良拱了拱手,「想來這便是符大人了吧,真真是年少英雄,不愧是李大人門下第一高徒!」
符生良立刻深深一揖,躬身回禮道:「冬日路途辛苦,路程又遠,辛苦安大人了。」
安大人擺擺手,笑著說道:「無妨,這兗州府的青樓本就專屬於我們教坊司管理,不想如今竟出了如此聳人聽聞的惡事,就連聖上也被驚動,我一個司長自然責無旁貸。」
雲西回眼望了一下雲南,這會她才算明白明代教坊司的地位與作用。
原來在明代,教坊司不僅要管理宮廷中的歌舞,就連全國的各處青樓都歸教坊司管理。
也是如此,滕縣才能在不驚動兗州府的情況下,藉助於與大明管理系統幾乎完全平行的另一條線來審理菱藕香的案件。
「真是為難你們了,竟然連教坊司都請得來。」菱香姐瞪著一旁雲南,冷笑著嘲諷。
雲西一個挺身,走到菱香姐對面,擋住她射向雲南的陰狠目光,輕笑一聲,回應道:「一般一般,真章還在後面。」
「呵,」菱香姐目光掃在雲西臉上,如刀子一般銳利,她眼底騰起烈烈恨意,最終卻發出了一串苦澀的笑聲,「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