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挑起內鬥
這時,從楊拓右側下位,站起一個身著典吏官服,長相端莊的青年男子,身量很高,卻很瘦削。
雖然他也被雲南的話題吸引,被吊起了胃口,但是看到僕役踩著小碎步,端上楊拓專用的餐具,依然很適時的站起身,伸手接過銀制餐盤,動作熟練的將餐具一一擺在楊拓桌前。
雲西的餘光將這番情景盡收眼底。
同在衙門當差,即便身份有高低,也不至於如此貼身細緻,比僕役更甚。看來這位必然是楊拓的心腹之一了。
雲西也注意到,楊拓右側桌一排人等,言談話語間,對他都含著一種迷之敬畏。
左側桌則不然,反倒是胡珂講話時,神情一個比一個恭敬,全然不像右側桌表現出的不耐。
而胡知權也坐在左側。
由此,雲西推出滕縣至少有三股勢力。
一方是知縣符生良,來自外鄉,勢單力孤,沒有根基。
另外兩派的實力,目前雖然還看不出深淺,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典史楊洲一派多是青年才俊,且都相貌不俗。
就比如這個楊拓,又比如為他布置餐具的青年典吏,就連楊洲本人長得都十分周正氣派,自帶一種官老爺的威嚴。
而縣丞胡珂一派就有點可憐了,胡珂已是垂垂老矣,胡知權又是一個矮胖的笑面虎。
放眼看去,右側食客的整體顏值都碾軋完勝左側。
這樣看來,唯獨貌似也屬於胡派的那個殷三雨長得還算不錯。
其實憑良心講,殷三雨若是在,應是這群僚中最出眾的一枚帥哥了,僅比雲南與美人知縣遜色些許,可惜他不珍惜,偏偏叫一副無賴樣壞了長相。
前世正流行整容式演技,毀容式演技的說法,如果說流氓也是一種演技,殷三雨無疑屬於投胎型。
他的行為生生的讓他脫離了那副俊逸的皮囊,成為了一個雲西看到就覺得討厭的死流氓!
就像古天樂在《門徒》中飾演的毒販一樣,再絕世的美顏,都栽在流氓的人設上了。
想到這裡,雲西不禁好奇起來,殷三雨那廝竟然沒在這個宴席上出現,按照級別,不該少了他才對啊?
難道是被她戳壞了眼睛,走到一半掉坑裡了?
想到殷三雨啊地一聲,就慘趴在一個幽深黑暗的洞底。
雲西不禁要笑出聲了。
卻聽得楊拓慵懶的聲音再度響起。
「只一枚銅錢?」
雲南眸底幽幽波光閃現,他高深莫測的說道:「就是一枚銅錢!」
「一個銅板,有甚的玩法?猜枚耍錢都不夠數!雲典吏的遊戲未免太小氣了吧!還是找些毛兒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去猜正反面吧!」坐在小六身旁的一個面臉橫肉的粗壯男子,筷子夾著一塊肥嫩的紅燒肉,滿口糙話,嫌棄的笑罵道。
眾人哄然大笑。
嘖嘖嘖!
雲西看著油滑濃郁的醬紅色肉汁從他筷尖緩緩滑落,暗下搖頭。
她再一次確認了胡派長相不如楊派的論斷。
比如這一位,那副尊容實在入不了目,她只掃了一眼,就後悔不迭的將視線轉回到燒肉上。
雲南卻不惱,他舉著那一枚銅錢,幽幽的環視著眾人,不懼挑戰的輕笑道:「一枚錢,說大也大,說小卻也很小。人的心大,便能看出大來;人心小,看它也小。」
啪地一聲!橫肉男將筷子猛地拍在桌上,帶著皮的紅燒肉塊兀自在桌上彈起,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臉上橫肉一條條的震顫,「你罵誰心眼小呢!」
屋中頓時又是一片緊張,小六也臉色鐵青的看著雲南雲西,眼神里滿是憂懼擔心,側過臉,表情誇張的打著啞語,似乎在說這傢伙不好惹,你兩快別找事了。
為楊拓布菜的清瘦典吏正用象牙銀箸夾著一粒黃澄澄,滴溜圓的大栗子。橫肉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潔白光滑的象牙筷微微一顫,飽滿的栗子也跟著抖了兩抖,懸懸掉落。
他一臉不悅,斜瞟了橫肉男一眼,冷冷道:「酒席玩笑而已,胡勐你又生得哪門子閒氣?坐下,好生吃酒。」
胡勐鼓著腮幫子憋紅了臉,回頭看看了楊拓慵懶卻有幾分陰鷙的笑容,似終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終於氣哼哼坐下,臨了還惡狠狠的瞪了雲南一眼。
清瘦男子這才穩穩的將栗子放入楊拓的銀碗中。
那麼光滑的象牙筷,那麼飽滿圓乎的黃栗子,他夾著竟然一點也不滑脫,看似簡單,實則非常考驗手法,其間技巧令雲西也不禁咋舌。
不過,更令她咋舌的是雲南的智商。
她知道,他也如她一般,早已看出桌上兩派暗中不合。
他已經引起了文雅一些的楊派的注意,面對囂張的胡派,適時挖苦一下,既快了楊派人心,一旦橫肉男惱怒,又能激起楊派下意識的彈壓心理。
可謂是雙保險。
而且胡勐坐在下首,只比小六強一點,有教諭坐鎮,楊派應該不會允許一個胡派小兵放肆。
叮噹地一下,雲南將那枚銅錢隨手丟入自己瓷白的酒杯中,昂首自信笑道:「一枚銅錢的玩法,是大是小,只看各位君子的生財之道。」
這話說得雲裡霧裡,眾人一時又被吸引了注意力,連雲西都越發的好奇起來。
雲南看著人們的反應,越發沉穩,他緩緩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這個遊戲,便是要人各說一種用一枚銅錢獲利的方法,但凡有人獲利有大於雲南的,今日的酒,雲南自當三倍奉陪!哪怕醉死當場,也決不食言!」
雲西臉色不禁一沉,他倒真是不會食言,因為真的會醉死。
不過,如此玩法,倒還真是聞所未聞。
雲南言畢,眾人紛紛左顧右盼,好奇的小聲交談。
就連為楊拓拆著螃蟹的瘦削典吏都不禁側了頭,猶疑的看向雲南。
楊拓慢慢旋轉著黃金爵,唇角微揚,卻也是一直細細的聽著,待雲南說完,他輕輕放下杯子,接過僕役遞來的雕花銅手爐,散漫的往後一靠,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含笑打量著雲南,良久才道:「這個玩法,我倒是頭回聽說,也算有趣。」
他淡淡一笑,又環視著眾人,不冷不熱道:「諸君可有什麼好方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