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枕邊毒蛇
說完,徐仵作轉身快步走回屋子,雲西雲南匆匆對視一眼,也跟著疾步進了屋。
「門開著就行!」走到裡間屋的徐仵作遠遠的喊了一聲。
雲西自覺返身又打開了大門,一陣清凜的空氣頓時撲面而來。
雖然正值寒冬,屍體理應保存得非常完好,但云西總覺得殮屍房裡到處都充斥著一股又腥又甜的腐敗氣味。
那是一種專屬於死人的葬氣味,昨日還不明顯,今天一進門,這種特殊氣味瞬間就鑽滿了鼻腔。
她對這種氣味,曾經非常熟悉。
前世那個炎熱的夏天,身邊人才死了不過幾個小時,這氣味就開始四散蔓延。
恐懼!
那氣味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緊緊纏住,越來越緊,緊的她幾乎不能呼吸,只能看著自己在恐懼的黑水裡不斷下沉,慢慢溺斃。
她卻不能逃,不能叫,只能在無邊的恐懼沉淪。
「雲典吏,您看這裡!」
徐仵作激動的聲音猛然打斷了雲西已飄遠的思緒,她趕忙斂了思緒,返身走回屋中。
徐仵作兩手各端著一個盤子,手上戴上了一副白色的手套,是由浸了一層蠟油棉布特製而成的。
他將盤子放在屍體旁邊床架上,指著其中一個盤子上藥丸般大小的褐色圓球,肅然說道:「這就是從獵狗胃裡掏出來的,那藥丸果然沒有化解。」
「可查出什麼?」雲南追問道。
「不忙,先看看這邊。」徐仵作又走到呂德才屍身旁,一把拉開遮屍布,露出呂德才面目猙獰的頭臉。他一手扳開呂德才青黑色的嘴,一手指點著屍體口腔與齒縫的白色食物殘渣,認真說道:「這些白點我驗過了,是饅頭殘渣,與銅鏽水混在一起,會呈出淺藍色。能肯定其中含有一種蒙汗藥,典吏拿來的饅頭,每個都含有有同樣的迷藥。」
雲西忽然記起了什麼,問道:「烙餅裡面沒有麼?」
「沒有。」徐仵作肯定的回答,「饅頭,烙餅,屍體口中殘渣我都以一一用銅鏽水試驗過了,除了烙餅,銅鏽水都會變藍;保險起見,我還用衙門巷外的野貓狗做了實驗,吃了饅頭的都昏了,烙餅則無事。」
「這些烙餅饅頭像是提前做出,給呂德才充飢的。無疑,只有讓呂德才晚上吃有迷藥的,才會不易被人察覺。難道烙餅沒放迷藥就是為了確保他白天正常無事的?」雲西驚訝的看向雲南。
雲南點點頭,「的確,餅子更像是白天的吃食,這應該也很符合呂德才的飲食偏好。」
雲西臉色越發蒼白。
能做到如此地步,只能是他的貼身之人,呂妻的第一道罪證就算被落實了。
被最親近的枕邊人計算,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能使銅鏽水變藍的迷藥,」雲南沉吟了片刻,抬頭問道:「可是曼陀羅?」
徐仵作點點頭,「正是,曼陀羅花,種,葉都可制人昏迷,但唯獨其種子的藥效最強,純度更高。根據銅水變藍的程度,或是貓狗昏迷的速度,都可以分辨出其用的部位。根據這些毒食的反應,可以確定此種藥應是由清一色的曼陀羅種子製成。」
「難道獵狗胃裡也有同樣的迷藥?」雲西緊跟了一句。
徐仵作端起另一個盤子,定定說道「這就是混在狗食中的毒藥,雖然外面裹了砒霜,但是裡面的胚子卻是迷藥丸,其成分與呂德才中的迷藥是一樣的。」
「這種藥常見麼?」雲西捏著下巴思索著道:「我是說,這種配方的要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可能性大麼?」
徐仵作盯著托盤中的藥丸,肯定道:「不常見,尋常的藥鋪藥行即使有偷偷製販蒙汗藥,每家手法也都不盡相同。獵狗體內的與饅頭裡的迷藥藥性卻一般無二,不僅能證明是出自同一人,甚至能說明是出自同一鍋!」
「也就是說,賈四毒狗的藥與呂德才長期被下的迷藥來源是相同的。」雲西思量著道。
「正是!」
雲西徵詢的看向雲南,「現在只有兩種可能,呂妻與賈四隻是純巧合買了同一人的藥;第二,呂妻與賈四有勾連。」
「嗯。」雲南也恨認同。
但他們心裡都清楚,第一種情況發生的可能,微乎及微。
雲西雙手忽地一拍,興奮的喊道:「哥!我先出去,一會老地方等我!」說完,踩著簇新的棉靴蹬蹬蹬的就跑了出去。
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雲南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問了徐仵作一些問題,再無收穫,才向徐仵作要了專用的油紙,包了那粒藥丸和一個饅頭。道了謝,辭別仵作房。
他剛走到縣衙後門,就聽到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回頭看去,雲西牽著兩匹正興沖沖的跑來。
「東西包好了嗎?」她大口喘著氣,不斷的吐著白色的哈氣。
雲南輕輕點頭。
雲西甩給他一根韁繩,調皮的眨眨眼睛,「知道我要帶你去哪麼?」
雲南接過韁繩,一個躍身,翻上了馬,冷冷道:「時間緊迫,趕緊走吧!」
「切!沒勁!」雲西一個撇嘴,也上了馬。一路無話,兩人很快就出了滕縣城。奔至密林中一處岔路時,雲西忽然叫了一聲「哥」,雲南立刻回了一聲好。
話音剛落,一直並行的兩匹馬便如兩顆子母流星瞬間分離,朝著兩個方向飛別而去!
兩人身影才隱沒在林中,一匹馬便惶惶的來到了同一個路口。
馬上人看了看左邊,又躊躇的看了看右邊,臉色越發慘白。他皺了下眉,似乎終於做了決定,揮鞭駕了一聲,掉頭就轉入左邊的小茬路。
那是通往呂德才所在曹家莊的路。
才入樹林沒兩步,卻聽一個冰冷的女聲忽地從身後響起。
「等你好久了!」
吁地一聲!那人頓時汗毛乍起,瞬間勒馬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