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她的救贖(一更)
注視著胡捕快的背影在黑夜中一點一點變模糊,最後隱沒在王嬸娘家小院中。雲西這邊,才定下了相應的監視輪換安排。
三個人輪流盯著山下情況,輪流休息。
柳捕快毛遂自薦的排在了第一個,側身倚靠最前面一棵大樹旁,雙眼一直盯著山下柳家莊。
雲西和雲南則在後面選了一塊平坦些的甘草地,並排席地而坐。
此處雖然位於山腳,比之山下平地,他們的位置還是高出許多。
割面刺骨的冷風在耳畔,嗚嗚咽咽的迴旋,雲西望著山下鋪滿銀白月霜的田地,村落,不覺緊緊縮起脖子。
她的臉頰因為流過不少淚,在往來縱行的夜風中顯得又緊巴又刺疼。
她搓了搓雙手,緊緊按在臉頰上,想要用那僅存的一點溫度,讓臉上的沙沙的痛感減輕些。但是無論搓了多少下,貼在臉上的手都又硬又涼。
雲西吐出一口白色哈氣,要是有瓶擦臉霜就好了。其實這個世界,也是有擦臉霜的,上次她就給瀠兒姐買了最好的一種。
叫什麼名字來的?
對,叫百合汁面脂。
明明記憶力被雲南訓練得很像樣子了,但是她對那日逛街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只記得記得瀠兒姐粉嫩白皙的臉頰。
她將臉埋得的更深了,要是瀠兒姐抹了,該會更好看吧,只可惜瀠兒姐再也···
糟糕,雲西緊緊的閉上眼睛,她忽然又想哭了。
這麼冷的天,她一定不能哭。
因為,眼淚會被凍在心裡,難以融化。
可是,不能融化,又怎樣?
至少她可以把瀠兒姐的記憶凝結在凍淚中,長長久久的存在心裡,不會忘懷。
她一直深深壓抑的情緒正要泛濫,肩頭卻忽然一陣受力,隨後響起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耳畔的風聲也瞬間變小,似乎遙遙的,正離她遠去。
再然後,一陣如薄荷般的冰涼氣息將她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
雲西的心不由得一顫。
是雲南。
他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緊緊環住了她。
「很冷麼?」他的聲音在耳畔低低的響起,略微有些沙啞,卻像一股暖流,環抱著她,為她隔絕了山的夜風與冬的寒冷。
雲西緩緩閉上雙眼,漸漸卸了身上所有的力道,全身心的偎靠在他的懷裡。
眼前的黑暗中,忽而出現了一抹淡黃色的柔光,那光線飄忽飛轉,像是風中飛舞的柔軟緞帶,翻動出優美的弧線。柔光所到之處,皆被一一點亮。
雲西恍若進入了夢境一般,夢境裡有最溫煦的暖陽和最明媚的春光。
雲西一直都覺得雲南很高也很瘦,但實際被躲進他的懷抱里時,才發現他的胸膛是那麼寬闊,那麼堅實。
仿佛可以阻絕這個世上所有的傷害,所有的寒風。
她忽然就覺得很溫暖。
「不冷了。」
雲西的臉頰在他的胸膛上慢慢蹭了一下,聲音很輕,也很柔,仿若就要甜甜睡去前,低低的呢喃。
雲南似乎笑了笑,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是將雲西攏得更緊了。
「雲南···」她低低的喚。
「嗯?」他輕聲的應。
「我是不會被打倒的。」她在對他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雲南抿唇輕笑,環著她的雙臂又收緊了一些。
望著山下幽寂的原野,他沉寂良久,也許只不過是一瞬。他鳳眸微眯,幽幽的開口,「刑獄推斷本就會腐蝕人心,除惡者,其實也被惡沾染。三天,遇到大的打擊了,是需要三天的時間來恢復的。你也只用了三天,所以很好了。」
雲西閉著雙眼,唇邊浮現一絲柔軟的笑。
她偎靠在雲南的懷裡,無聲無言。
雲南,你知道嗎?
你才是我真正的清泉,可洗盡我心底一切的晦暗。
你才是我的三天。
山林的夜風穿過層疊的樹木,徐徐揚起雲西耳旁一縷長發,之後倏然飛向月朗星疏的深邃夜空,終而隱沒所有蹤影。
枯乾的枝杈搖曳著沙沙作響,落入雲西的耳中,仿佛一首悠然輕慢的安眠曲。
她的心終於不再蕭索寒冷。
夜的黑漸漸褪去,模糊一片樹幹也慢慢清晰了輪廓。
當雲西再度睜開眼時,山下農田的縱橫交錯的道道泥土阡陌已經清晰可辨,沐浴著曦光的柳家莊,依稀出現雞鳴狗吠之聲,還有幾道白色的炊煙裊裊遙升天際。
雲西輕輕合上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幾天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休息。
沒想到荒郊野外,她不僅沒被凍死,還睡得很香甜。
當然,如果沒有雲南,這一切根本不可能發生。
她剛要抬起頭,看一看身旁的人,裹緊她懷抱卻瞬間一松,猝然離開了她。
「有人!」柳捕快壓低聲音突然發出警告。
雲南疾步向前,隱身在另一棵樹木後,警惕的望著山下的小院。
雲西根本來不及轉換情緒,只是下意識的跟著站起身,卻發覺雙腿早已坐麻,酸軟一片,眼前一晃,身體就失去了平衡。
眼看就要栽倒,關鍵時刻一隻大手瞬間薅住她的脖領,將她固定在了半空中。
還沒清醒的神智,瞬間被脖頸大力勒拽激活,雲西感覺自己的喉結都要被勒進喉管,猛地乾咳之下,眼淚瞬間就迸出了眼眶。
靠!女主摔倒,男主不應該是伸出大手,瞬間撈住她的腰肢,然後一個轉身,含情脈脈四目相對嗎?
可她這是什麼狀況?
發生在她身上的浪漫絕對過不了三秒,就變成狼狽!
雲南聽到雲西的掙扎,薅住她脖領的手重重往下一壓,就將她按在了地上。
「穩住身形!」他壓低嗓音警告著。
雲西半蹲在地上,左手捂著受創不輕的喉嚨,右手猛地一揮,狠狠打開了雲南按在她肩頭的頭,甩了他一個大白眼。
之後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小心的隱在樹木後面,慢慢走進雲南與柳捕快。
透過樹木縫隙向下望去,果見在山下柳家莊左邊的小路上,恍然出現了兩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身影。「雲刑房,接下來怎麼辦?」柳捕快瞪大了眼睛盯著山下,焦急的小聲問道。
「等。」雲南卻只乾脆的回了一個字。
雲西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視線對準山下,再次聚了焦。
這一次,她終於看清山下那兩個男人的樣子。他們穿著的都是普通農民的衣衫。
和普通農民不同的時,他們的腳步很輕,身形很矯健,賊呼呼的腦袋不時還左右探看著。
由於冬天正是農閒時節,辛苦勞累了一年的農民終於得到些休養的機會,所以早起的人家並不多,村子裡沒有什麼人出門。
再加上王嬸娘家本就位於村子最邊緣,周遭更是清冷一片,沒有任何人。
那兩人在確定了四圍完全沒人會注意到他之後,驟然加快了腳步,迅速來到王嬸娘家門外。
他們沒有走門,而是一個飛身就越過了半人多高,破敗橫斜的柵欄牆。
雲西雙眼越眯越細,心臟也緊張的高高懸起。
看這兩個人的身形,也猜得出他們腳步的輕盈,肯定沒有什麼聲響。
此時的胡捕快就在屋子裡,不知道他這一會有沒有提起精神,一直盯著外面的動向。
萬一胡捕快一個沒留意,或是稍有疲累瞌睡,錯過了這兩個人的身影,事情就麻煩了。
她的拳頭緊緊攥成一團,計劃雖然堪稱完美,但關鍵還在現實的執行中。
而現實的執行中,實在有太多不可控的意外因素。
躲在另一棵樹後的何捕快也緊張得咕嚕一聲,咽了下口水。
顯然,他也在擔心自己的好兄弟。
雲西慢慢蹲下身,伸手在地上摸到了一塊大石頭。
如果胡捕快沒有及時發現這兩個賊人,那麼下一秒,賊人們肯定就會做出異常的舉動。
雲西攥著冰涼石塊的手已經出了一層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