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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意外情況

    殷三雨唰地一下挺直了身子,「雲姑娘,你是說馬上就要行動?」

    「確切的說,是明天就開始。」雲西定定的望著殷三雨,語氣十分堅定。

    「那這一路,三雨肯定是要跟著姑娘與雲刑房了,」殷三雨思忖著說著,他又抬起頭,目光疑惑的望向雲西,「不過聽姑娘方才的話,像是還需要三雨做些別的。」

    「三雨兄說的沒錯,」雲西一笑說道:「在明天出發之前,雲西還需要三雨兄找來幾個過年有空,在一種親戚面前玩失蹤,別人也不會說些什麼的武人。手下最好還有幾個鐵桿兄弟,可以幫咱們分散出去查找一個一年前搬離原住地的汪姓秀才。」

    一口氣說完之後,雲西端起茶杯,剛要喝口水,卻又記起一條,忙抬頭補充道:「還有一條,那位武人兄弟還得是個有錢的,願意前期自搭費用。」說完,雲西還尷尬的笑了兩聲。

    的確大過年的不讓人家在家裡過年,就已經是很過分的要求了,偏生還要人自掏腰包,自己帶兄弟去查案,實在是有些不厚道。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衙門辦案時,是可以提請公款的,但是滕縣戶房被胡家把持,這幾次辦案,連根毛雲西都沒見符生良從胡家薅下來。

    按照常理,即便衙門沒有公款,知縣本人也可以從每年各處淨收的孝敬里,撥出給手下辦差的經費。  

    但是上任之後,符生良就嚴厲杜絕了各處孝敬油水,各項私人花銷,都是仗著他從家裡帶來的體己。

    本來一個縣衙怎麼都是有運轉的,一些習慣性灰色收入,不僅含有貪污盤剝,更兼有一個衙門非在編人員的經營運轉。

    比如朝廷上雖然不給胥吏雜役們發工資,但是每個衙門都會從固定的灰色收入中,分撥出一部分,充當各個部分維持人手的工資。

    雖然胥吏衙役們仰仗著自己官府的背景,隨便收點賄賂,盤剝點民脂就遠比就憑那點可憐的薪水多得多。

    但是這些薪水工資也是必不可少的。

    符生良之前拒絕了所有灰色收入,又沒能向海瑞那樣硬骨氣的罷除所有張嘴要錢的胥吏衙役,就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錢生抗。又加上接連發生的幾次大案,叫符生良幾乎清空了所有家底。

    此時符生良不說是一窮二白吧,也是兩袖清風,是再也拿不出補貼雲西辦案的錢了。

    殷三雨聽了雲西最後一處要求,不覺挑眉一笑。

    符生良是什麼情況,他是最清楚不過。

    符生良這個知縣長久以來就是干不掉胡楊兩家,最關鍵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沒錢。  

    既然他符生良嚴苛各房各處的灰色收入,而且由知縣掌控的各項工資還都是最低水平,那麼幹事的那些衙役兵丁,有為什要給他賣命?

    更何況胡楊兩家以自己私人名義發給各自手下的例錢又是那麼豐厚,衙門人員自然會分為兩派,分別被兩家收買。

    所以符生良能維持之前架子不倒,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

    就是之前跟楊家在聚豐樓叫板時,帶去的一眾捕快衙役,那看的也都是他殷三雨的面子,最後是要他殷三雨拿出自己的灰色收入,去報答這份人情的。

    「聽雲姑娘這麼一說,三雨這裡還真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是誰?」雲西好奇追問。

    「奚岱倫!」殷三雨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奚兵房?」雲西回頭看了看雲南。

    「就是奚岱倫!」

    殷三雨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勾唇一笑,「在平民眼中,他雖然也是一房老爺,但是性子最是執拗,且最不愛繁文縟節,人情世故,節節量量的沒事就玩失蹤。好在跟我一樣,只是胡家的外親,跟胡知權、胡勐那伙胡氏本家不一樣,受的約束少。又不像宮湄湄、宮嬌嬌那樣指望著胡家過活的外親。所以最是附和姑娘的要求。」  

    雲西聽得連連點頭,「這樣甚好,奚兵房手下的鐵桿兄弟肯定不少,」雲西又頓了一下,聲音也變得遲疑起來,「只是叫他一個兵房老爺,充當咱們手下捕快,四處打探···」

    殷三雨站起身來,朗聲一笑,「老奚在外人面前是大老爺,在我面前就是個好兄弟。況且他向來就是個最愛挑事找茬,閒不住的人,我再送他幾件他找不來的好玩意兒。這趟差事,他肯定樂意。」

    「這次查案,少不了三雨破費了,事後雲西定然會想辦法補上兄弟們的虧空!」雲西也站起身,朝著殷三雨一揖。

    殷三雨十分豪氣的擺擺手,慨然道:「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沒有雲刑房與姑娘,三雨這會兒早去給閻王爺拜年去了!況且三雨這麼多年,跟惡人無賴訛了那麼許多錢,不花在這兒,也要分派給衙門兄弟做分紅,這點子花銷,不算什麼!」

    雲西抬頭望著殷三雨,星眸彎彎,盈盈一笑,「那萬事就仰仗三雨兄了。」

    如今,雲西才真切的感覺到,殷三雨是個不折不扣的實幹家,辦事不拘泥虛名,不受限於章法,不糾結手段。

    碰到壞人就可勁兒盤剝勒索,得了錢一則補償善良弱勢的受害人,一方面維持自己的人脈,保證以後可以做更多的事。  

    然而就是如此,他才能逃脫符生良那一套儒家士人的限制,腳踏實地的辦成每一件有利於百姓的事。

    當然,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常在河邊走,總會有濕鞋的時候。

    但是在這個混沌的世界,能有殷三雨這樣良心不泯,絞盡腦汁做實事的人,已是十分難能可貴。

    想到這裡,雲西掏出懷裡早就準備好的紙條,上前兩步遞到殷三雨面前,「這是之前柳捕快查到的汪秀才汪恩儀所有的消息,三雨兄你給到奚兵房,叫他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汪恩儀搬家後去了哪裡,這段時間做了什麼事。」

    殷三雨接過紙條,鄭重收好,望著雲西與雲南,目光堅定的說道:「雲刑房、雲姑娘放心,我這就去知會老奚。」

    雲西點點頭,「辛苦三雨兄了,我們兄妹暫先住在鄧家,陪陪小六。」

    殷三雨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大恩不言謝,姑娘為瀠兒姐做的事,三雨都記在心裡了!」

    說完他向兩人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轉而大步走出了房門。

    雲西也跟著雲南走出了廂房,將殷三雨出鄧家後,雲西站在院門前,望了望頭頂天空,太陽已經落山,只剩下最後一縷餘暉在頑抗著傍晚的昏沉。  

    那抹暉光映在雲西眼底,宛如一條躍動的火焰。

    「希望這次行動,會比駁回符生良辭受請求的調令,來得快。」雲西語氣沉沉的說道。

    「當你寄希望於運氣,運氣通常不會好。」站在她身旁的雲南語氣平淡。

    雲西額上頓時滑下三道黑線。

    她狠狠的瞥了他一眼,他卻不以為意的輕笑一聲,「所以,做事要多留後手,永遠不要寄期望於運氣。」

    雲西被他不咸不淡的態度氣得夠嗆,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雲南的話是正確的。

    看來她的確少部署了幾招後手。

    正在愣神間,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雲刑房,雲姑娘,飯做好了。」

    雲西回頭望去,就見王嬸娘一邊向他們走來,一邊用身上圍裙插著手。難得的是,此時在她臉上終於出現了點笑模樣。

    「嬸娘,小六吃飯了嗎?」雲西問道。

    王嬸娘重重點頭,面帶喜色的說道:「俺特意給那孩子做了他最喜歡吃的,先給他端過去了,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爬起來捧著碗就吃了個精光,吃完了,還跟俺說了話,說叫俺回老家別累著,說完他才回去睡覺的。看著他沒事了,俺明天回老家也放心了。」  

    雲西聽了,心中也是一喜。又問了些王嬸娘家裡的事,就跟著她回屋吃飯了。

    這一頓飯很快吃完,雲西幫王嬸娘收拾著碗,說道:「嬸娘,一會我和哥哥先回衙門辦點事,晚上還回來睡,小六睡了就別打攪他,我們回來再去看他。」

    王嬸娘接過碗筷,「雲姑娘放心,您那邊有啥事只管去忙,家裡有俺,小六沒事的。」

    雲西點頭一笑,才帶著雲南走出了鄧家。

    路上,雲南環視著左右完全變黑了的街道,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怎麼突然又要回衙門?」

    雲西加快了腳步,挺胸抬頭的冷冷說道:「去找我的運氣,去安排我的後手啊!」

    雲南側眸一笑,「這會想起,去運作藏在符生良背後的勢力,總算不傻。」

    雲西橫了雲南一眼,「那當然,既然楊家背後的勢力,對於符生良總是手下留情三分,就證明符生良上面的關係也是很鐵,即便符生良被掉了職,聯繫到他上一層的勢力,對於咱們也算是有備無患。」

    雲西說完,腳下忽然加起速來,「走吧!」

    雲南望著雲西大步而去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回答衙門後,符生良那邊的應酬已經結束,據縣衙的衙役說,欽差錢謙益與兩位殿下同行離開了滕縣。知縣大人現在已經回到後院歇息。

    雲西二人又來到知縣起居院,符生良果然在,只是沒有休息,正在書房等著他們兄妹。

    雲西雲南在老僕的帶領下進了書房,符生良見了二人,立刻引雲西雲南在書桌前坐下。

    三個人,一句廢話都沒說,直接切入正題。

    雲西先是把以柳秀才屍身為突破點,順藤摸瓜,引出另一半官銀去向,從而把金魂寨與菱藕香這一系列的拐賣人口的黑勢力,一起端掉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

    符生良聽完,如玉的清俊面龐,立刻變得無比凝重。

    他低下了頭,弧度優美的細長眉毛微微皺起,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敲著桌面,似乎很是為難。

    雲西見狀,不自覺的與雲南對視一眼。

    「大人,這個計劃有什麼不可行的嗎?」雲西試探著問道。

    符生良的手指動作一僵,沉吟著說道:「可行是可行,只是我擔心,我之前的辭受文書會被剝斥,你們這次涉及的勢力又太過兇險,別說案子查到一半,我應該就會被調走,就是我沒被調走,恐怕以一縣之力,對抗背景如此複雜深厚的勢力,也難保你們萬全。」  

    雲西站起身,望著符生良,目光堅定的道:「不對付這個勢力,身後被他反過味來,我們兄妹也是死路一條,如今之計,只有快!」

    「快?」符生良抬起頭,望著雲西目光里充滿疑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一次,我們拼出了性命,也要在欽差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前,拿下兗州府黑勢力的確切罪證。」

    符生良一時也似被雲西的熱情感染,不覺站起身來,「如果真能快到這個地步就有了七成勝算,屆時,只要楊家侵占官銀案實情傳到京城,必將掀起一番滔天巨浪。那麼另一半官銀的去處也會引起世人強烈的關注。兗州府的案子,就好辦了。」

    雲西點點頭,又將對辭受升遷文書的擔心一一說給了符生良。

    符生良聽了不覺展齒一笑,「我的背景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除了恩師李老大人,就是我符氏家族。雲姑娘正好提醒了我。我就修書兩封,兩邊都給足這件驚天大案的重要性,相信即便我被調離了滕縣,他們也會通過其他渠道,追蹤著此事進展。」

    「這樣就是萬無一失了!」雲西興奮的看了一眼雲南,又對符生良道:「一旦今晚或是明早,殷捕頭的人能查出汪恩儀的去處,我和哥哥明天救出發,爭取順藤摸瓜,一次摸個大的!」  

    「面對如此兇險,姑娘與雲兄都如此膽色過人,符某這裡先行一拜。」

    雲西急忙摻起符生良,張口剛要說話,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雲西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大人,雲書吏,有人找。」說話的是蒼老的老僕。

    雲西不覺望了符生良一眼,只見他依舊坦然如絲。

    符生良低頭應了一聲,雲西率先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

    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在背部微微駝的知縣老僕人身旁,還站著一位她異常熟悉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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