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盜是你?
雲西望著唐七星,微微一笑,清澈眸底沒有任何羞怯,也沒有不悅,她反問道:「怎麼?唐緹騎想要搜雲西的身?」
看著雲西坦蕩的樣子,唐七星也收斂了方才的輕佻,他衝著雲西拱了拱手,歉然一笑,「書吏言重了,唐某隻是說咱們自己搜自己的身,怕還是有漏洞。」
雲西挑眉一笑,「哦?那就請唐緹騎說說看,有什麼漏洞?」
「如果兩兩互相搜身,先不說書吏是女兒家,這樣十分不便。就說咱們之間如果真藏著一個偽裝的堯光白,以唐某對他的了解,他的空空妙手也絕對可以在搜身之時,巧妙的將自己身上的白練珠轉移到別人身上,然後等到自己被搜完身,再把珠子再偷回來,藏在自己身上。」
雲西微笑著點點頭,「唐緹騎言之有理,但若是所有人都站好,平直雙臂,攤開手掌,由楊大人親自一個一個搜身呢?」
「這個方法聽起來很嚴謹,」唐七星話鋒又一轉,「但是堯光白仍然可以在搜身之前悄無聲息接近楊大人,把珠子放到大人身上,搜身完畢後再悄悄取回珠子。」
「唐緹騎您說的的確很有道理。」雲西又轉向一旁的雲南,投去徵詢求助般的目光。
雲南沒有說話,只對雲西輕輕點了點頭。
雲西心領神會般的點點頭,又轉向楊拓,拱手一揖,恭敬說道:「屬下想再問一次大人,那顆白練珠的特性。」
楊拓目光忽地一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面色凝重的看了看李儒,李儒臉色也是一變。
李儒對雲西說道:「雲書吏不說,我和大人都險些忘記了。如果白練珠還在這間屋裡,不用搜身,也能找出它!」
雲西一驚問道,「李工房此話怎講?」
「道民,你剛醒,還是休息休息,由我自己···」楊拓望著李儒蒼白的臉上,仍有些不放心。可是囑咐的話剛說一半,就被李儒抬手制止。
「大人,屬下已經沒事了,勞大人憂心惦記。發生了這麼多事,屬下不能再躲在後面,眼看著什麼事都由您親力親為。」
楊拓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李儒再次打斷。
「大人,道民沒事的。」李儒望著他,目光中有溫柔繾綣流動。
楊拓收了聲,輕輕頷首,默許了他的請求。
李儒這才轉過身,拭了一下額上的汗,緩緩對眾講道:「白練珠不是俗物,一旦聞到血腥氣息便會通體發光。所以循著那螢光,就可以找到白練珠。」
「那麼,那螢光究竟有多強呢?要是被裹在布包里,或者是埋進土裡,會不會就看不到了?」雲西繼續問道。
李儒搖搖頭,「白練珠的螢光十分強烈,就是最上好的夜明珠,比起白練珠都要遜色幾分。無論是被布包住,還是埋到土裡,都會連到起布包、泥土一切隱隱發亮,除非是深埋地底。」
唐七星捏著下巴,思量著說道:「要是這樣,咱們搜身都不用把屋子弄成全黑了,只要熄滅幾盞燈就可以看到珠子。」
「也可以這麼說。」李儒肯定說道,「關鍵是腥氣之物,最好是新鮮的血,越新鮮,白練珠反應越強。」他轉向雲西,「雲書吏,如果不能出去,那我們要去哪裡去弄鮮血呢?」
「這好辦!」唐七星率先站前一步,一把摞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豪氣的說道:「咱們這兒就六個人,一個女子,兩個讀書人,一個大人,剩下就是我們兩個武人,兩個武人一人接點血不就湊齊了?」
說著他隨手拎起一隻臉盆,將盆中水往地下一潑,哐啷一聲又扔回到桌上,隨後就抽出腰間繡春刀,右手執刀,往左臂一抹,殷紅的鮮血立即從細長的刀口中湧出!
「唐緹騎!」楊拓驚呼一聲,想上前攔截,卻已是來不及,唐七星捏著傷口,已經擠出了一盆底的鮮血。
李儒第一時間走進一旁的休息室,裡面有現成的繃帶與創傷藥,又走到四圍牆壁前,熄滅了一般的火燭。
寬敞明亮的地下密室立刻暗了一個色調,所有人的眼前都似被蒙了層黑紗,開始昏暗模糊了起來。
轉眼的功夫,唐七星已經出血完畢,在李儒的幫助下,開始包紮。
「正所謂橫刀立馬,當仁不讓,唐緹騎真英雄也!楊某感佩之至!」楊拓雙手前揖,深深躬身。
最為下屬的雲南雲西也跟著行了一禮。
雲西瞥了一眼唐七星手臂上猙獰的傷口,不覺點了點頭。
楊拓說的翻譯成人話,估計就是後世的「哎呦,真不錯哦!夠豪氣,夠爽快。我敬你是條漢子!」
這些也正是她的心聲。
無論唐七星這個人怎麼樣,此時他的表現都是令人敬佩的。
唐七星衝著站在楊拓身後的那位楊姓領隊,邪邪一笑,「楊領隊,無奈唐某之前受傷不淺,剩下的血就靠您了。」
雲西的視線也跟著來到了楊領隊的身上。
卻見那楊領隊頓了半秒,才點頭低低應了一聲好,不知為何,雲西總是覺得楊領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楊拓回過頭,朝著楊領隊拱了拱手,慨然道:「叫兄長受苦了。」
雲西挑了挑眉。
這兩個人關係果然不一般,但看兩人親密程度,楊領隊並不像是楊拓的親哥哥,難道他們兩個是堂兄弟?
但即便是堂兄弟,即便楊拓已經身有官職,楊拓對待這個楊領隊的態度也太過倨傲無禮了吧?
他們的關係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同族兄弟的敬畏與尊重,更像是心腹與主人之間的關係。
看來其中也是大有文章啊。
不過雲西倒是已經肯定一點,那就是唐七星身上絕對沒有白練珠。
因為白練珠遇腥就會發光,很顯然,唐七星身上如果有白練珠,那在他割開自己的手臂時,珠子就會發光。
而且即便不割手臂,唐七星之前傷口崩裂,身上腥氣也不少。白練珠早就應該有反應。
但是她早就仔細的將唐七星的身上看了一個遍,也沒發現半點可疑,所以,唐七星身上,沒有白練珠。
雲西的眉蹙得更緊了。
在這之前,屋中根本沒有人出去過的痕跡,那麼被盜的白練珠按理來說就應該在屋子裡。
而這間密室的開啟機關相當隱秘,楊拓第一次拿了一本書就打開了密室門,但是第二次,他的機關相當隱秘,連雲西都沒有察覺。
可見如果盜珠之人不把白練珠放在某個人的身上帶出去,事後若再想偷偷潛進密室,取回珠子的難度與風險就太大了。
可是,不在唐七星的身上,又究竟會在誰的身上呢?
她忽然有些拿不準注意了,趁著眾人視線都聚集在楊領隊身上時,雲西悄然後退,來到雲南身邊,小聲問道:「之前你也完全中毒了?」
雲南點了點頭,「你們昏迷,我也差不多,睜不開眼,動不了,但是意識模糊還有存留。」
「那昏倒時,唐七星就在你附近,你感覺到了他中途有提前醒來嗎?」
「沒有。」雲南回答得很肯定。
這倒叫雲西有些吃驚。
因為早在唐七星剛出現的時候,基於很多痕跡細節,她就已經對唐七星存有懷疑。
首先,唐七星昏倒時,堯光白的痕跡是從樹上跑了,根本沒有留下足跡。
但是這樣的情況,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就是唐七星與堯光白就是一個人!
暈倒之前,他可以來回跑跳,假做出兩人打鬥足跡。但是暈倒之後,他卻再不能做出另一個人逃遁很遠的痕跡,所以才假做了堯光白從樹上遁走,所以才沒有留下腳印的假象。
而樹上那張遺留的皮面具,就是故意留在那裡,假做了堯光白經過這裡的偽證。
第二個疑點是,漁場那麼多壯漢,在已經拉住了書生出身的徐霞客情況下,不可能再叫他跑掉。
就在眾人已經控制住了徐霞客的關鍵時刻,有人用石子暗器,一下命中抓住徐霞客的壯漢膝蓋,致使徐霞客可以趁機逃跑。
那麼投暗器的人就只能是堯光白!
堯光白從山上逃下來,巧合遇到和自己穿著一樣的徐霞客的機率,基本等於零。
也就是說,堯光白事先就知道,在這條路線上,會碰到一個和他穿著同樣衣服,體型也很相似的徐霞客!
而知道這一點的只有,在徐霞客被劫走衣物包裹後,拿堯光白衣服給他穿上,並指引他來到滕縣的唐七星!
更有可能的是,偷走徐霞客衣服的都是這位唐七星!
他提前算計好徐霞客這一步棋,才安心的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界,放心行動。
做事永遠留著一招後手,本就是黑道上,行走江湖的大盜巨騙必須要具備的習慣!
第三個疑點,也是最大的一個疑點。
就在楊拓開始布局保護財寶的具體計劃時,唐七星提出了一個風險極大的計劃。
並且最終讓楊家痛失所有現金財寶。
這其中的寶箱細節,馬隊路線,馬車款式等所有內情都被堯光白提前所知。
這樣的機密消息,只有楊拓、李儒、唐七星知道。
就連她與雲南,楊領隊這樣的人都知道不全,所以,唐七星此時就成了最可疑的人!
又加上,當時八隊運寶車紛紛發出了信號,這就讓單身前去追堯光白的唐七星疲於奔命,但是哪一處險情,他都沒趕上,沒露面。
這就意味著,堯光白開始活動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過唐七星!
如此種種,都將堯光白的真身,同時指向了一個人——唐七星!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唐七星身上的令牌、官服、繡春刀又都是如假包換的真貨。
一旦沒有真憑實據,沒有十足的把握,就貿然動手。到時候唐七星就來個死不認帳,礙於錦衣衛身份的特殊性,光是亮出錦衣衛特權,就夠他們滕縣喝上一壺的了。
況且,如果唐七星真的是堯光白,那麼他的目的就會是搶奪官銀與殺掉楊洲為闖破天報仇。
一旦直接戳破了他的假身份,很難保證他不會惱羞成怒,拼盡全力逃出追捕,之後毀掉約定,直接幹掉楊洲。
所以她必須等待一個萬全的機會。
一個能夠確定唐七星就是堯光白的機會,並且能將他牢牢控制在一個逃不脫的密閉空間裡,關門打狗,才是最優選擇。
所以,雲西選擇在之前議事結束後,單獨與楊拓談話,並在書信里寫下對唐七星所有的質疑與推斷,並約好,這一天與楊拓,針對唐七星展開最後的行動。
不僅故意設下了這一個局,將唐七星圈到嫌疑人之中。
毀掉鑰匙時,只有包括唐七星的兩三個人在場,那麼一旦銅牆被開啟,完全可以在楊拓毫無察覺間,摸到鑰匙,並留下模型的就只可能是唐七星!
之後如果有人真的能在密室中成功偷走白練珠,那麼這些人里唯一的嫌疑,也是唐七星。
不過,雖說如此,雲西還是沒有防備堯光白竟能在無人察覺時,給所有人下迷藥,從而輕鬆偷走白練珠。
堯光白,或者說是唐七星,真的很給她驚喜。
不過雖然驚喜,但畢竟都在她與雲南的計算之中,剩下的本就應該是抓賊抓贓,擒住堯光白一個現行!
但是在這最後關頭,堯光白又耍一個小花活,沒將珠子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真的是比狐狸都要狡猾,但沒有關係,他一定是想等到之後,所有人一起出去時,再偷偷取回寶貝。
雲西很自信,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雲南此時和她說的話,卻將以上所有推論全部推翻!
因為雲南現在還是個半人,所以中毒的反應也是正常人的一半。
雖然不能動,雖然不能看,但是他依舊感覺得到,躺在他身邊的唐七星,自始至終就沒有起來過!
這也就是說,偷走白練珠的人,不是唐七星!
不覺間,雲西額上已經淌下汗來,她越來越驚懼。
這個屋裡的堯光白,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