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不宜久留(一更)
雲西平靜的解釋著,「那時的手鐲本身就在嬸娘兒子身上,要知道,他可是個賭徒,最近一段時間要是手氣背,偷偷打了自己媳婦的主意,也很正常。」
「只是一個鐲子,就能斷定他們是兇手嗎?」柳捕快向前走了幾步,小聲問道。
雲西抬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眼中映著昏黃的燭火,環視著眾人,緩緩開口道:「這其中疑點有三。
第一,如果黑衣人真是的路過的好心人,而且他們本身還有重要的事要趕路,那麼完全可以在報完信後,直接離開。但他們沒有,反而一路護送王嬸娘回到了柳家莊。
第二個疑點,熱心的特意幫忙趕去報信,他們半路上就一定會好言安慰王嬸娘,至少會將路過她兒子家如何看到的亂相,如何受得囑託,細細講一遍。但是如果別有目的,對於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家,就不會有耐心講解什麼,他們的心甚至是冰冷的。
最後一點,既然都已經專程將王嬸娘送回村子,就不會再差那幾步路,只送到村子邊就匆匆離去了。更何況,他們還拿了主人家一隻銀鐲子。都到了村口,一般人都會到託事的主家去告知一聲。但是他們沒有。他們沒有去見嬸娘兒媳。
為什麼不去?如果說,他們根本沒有受到柳家兒媳所託,那麼他們不願去見主家,那就是順利成章的。」
聽到這裡,王嬸娘胡亂的抹了把淚,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的補充道:「雲姑娘這樣一提醒,俺才回過味來,那兩個人的確很奇怪,很多地方都不像是一般報信的人哪!」說著,她又痛苦的捂著頭,懊悔哭道:「都是俺太糊塗了,早沒發現啊!」「他們這麼費事的接回王嬸娘,究竟圖個是什麼?」胡捕快雙臂環抱,狐疑的掃了眼老邁的王嬸娘。「他們的目的···」雲西視線也轉到了王嬸娘身上,後半句話卻忽然梗在喉嚨間說不出。
頭髮花白,布滿皺紋,表情哀戚的王嬸娘,比之上次見面簡直衰老了十歲不止。
她眼角還掛著淚,盯在雲西身上的目光焦急而倉皇。
雲西只覺心臟一疼,刺痛順著血脈直扎手心。
但是她不得不說。
最後她只能錯開視線,斟酌著詞句,繼續說了下去,「他們綁走嬸娘的兒子,為的就是將嬸娘接出鄧家,然後讓嬸娘陷在自己的家事裡,不得脫身。」
王嬸娘不覺一愣,她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了看雲西,又看了看屋中另外三個人,難以置信的伸出手指,指著自己,「可是俺一個沒用的老婆子,他們搶我幹什麼?」
可是話剛出口,王嬸娘自己就覺出了究竟是哪處出了問題。她頓了一下,忽的又抓住雲西的衣袖,急切的眼神牽動臉上所有皺紋,「專門要接出俺一個遭老太婆,小六這幾天又不在家,難道···」
她越說越怕,抓住雲西的手越來越用力,佝僂的身子也瞬間緊繃,雙眼通紅的追問道:「難道是有人要對我家娘子不好?!」
聽到這裡,雲南也停了腳步,定定的站住不動了。
兩個捕快雖然沒有見過深居簡出的小六娘親,但是順著殷三雨的案子,也想到事情的緣由究竟在哪裡。又記起小六至今音訊全無,和殷三雨那日渾身是血的慘狀,都不覺紅了眼眶,不忍的別過了頭。
雲西不覺抿了一下唇,在王嬸娘迫切的目光逼視下,一個字一個字擠出,「瀠兒姐···她···她已經遇害了···」
最後一個字說完,眼淚倏然自眼眶湧出,雲西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她一定要忍住,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現在的她不再是瀠兒姐的妹妹,也不是小六的師父,甚至不是殷三雨的好友。
此時的她應該只是一個查案的刑房吏,必須要保持冷靜,不能失了客觀。
王嬸娘眼見著雲西眼中忽然迸出碩大的淚珠,自己的眼淚反倒忽的止住了。她忽然鬆了抓著雲西的手,機械的扭了一下頭,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雲西,木然的張口重複了一遍,「你···你說俺家娘子怎麼了?」
雲西緩緩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下了頭,聲音比蚊蚋振翅還要細弱,「瀠兒姐她已經遇害了···」
艱難的說完,雲西忽然聽到從王嬸娘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怪異的聲響,她驟然抬頭,就見王嬸娘臉色慘白,緊閉著雙眼,朝後面直直栽倒下去。
「嬸娘!」雲西驚呼一聲,雙手立刻向前一撈,瞬間抱住王嬸娘,急急呼喊起來。
兩名捕快見狀也馬上沖了上去,連忙幫著雲西,托抬著王嬸娘進了裡屋,又找到了土炕,平放了上去。
雲西急急掐住王嬸娘的人中,柳捕快又端來燭台清水,好一番搶救下,王嬸娘才呻呼了一聲,緩緩轉醒。
只是這一次,王嬸娘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
雲西緊緊攥著王嬸娘的手,輕聲細語的安慰了好一陣,王嬸娘的神智才清醒了些,她回攥著雲西的手,淌著眼淚,啞聲問道:「俺家娘子···現在在哪···俺這個老婆子要去送她最後一程···」
雲西伸出一隻手,為王嬸娘擦著淚,悽然說道:「嬸娘,今日情形不必尋常,您見過那兩個送信的男人,已是重要的證人,此時不能輕易回去。」
王嬸娘挺著身子,哽咽著爭說道:「娘子她心最善,多年來,待俺這個老婆子都像自己娘親一般,俺也把當鄧家娘子當成自家閨女,」說著她攥起拳頭,痛苦的錘著自己的胸口,「如今她遭了害,俺怎麼能不去送送她呦···」
「嬸娘,為了小六,也為了您家小兒,此時也得忍一忍。」此時雲南正挑開門帘,邁步走進裡屋。
雲西聞聲回頭,雲南皺著眉朝雲西使了個眼色。
雲西後背陡然一寒,立刻明白了他所指的事。
「可···可是——」王嬸娘仍然很激動的想要辨說。
雲西扶著她的肩頭,目光忽然變得冰冷起來,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問道:「嬸娘你是今天天黑以後才回到家裡的嗎?」
王嬸娘被雲西犀利的目光震得一愣,遲疑的回道:「是···」
雲西聞言瞳仁驟然一縮,立刻回頭沉聲對兩個捕快說道:「胡大哥,麻煩你背著嬸娘。柳大哥,你先去外面解開馬匹韁繩!咱們現在就離開,這裡之前來過人,一會還會再來人,要快!」
雲西不容別人辨說的氣勢令兩個捕快也是一愣。可是轉眼他們就反應了過來,重重應了聲「是。」就按照雲西的安排迅速行動了起來。
王嬸娘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聽雲南的話,又見雲西急迫的樣子,也緊張的收了聲,趴伏在胡捕快的後背上,頭腦混混沉沉的,聽任他們安排。
幾乎只是眨眼之間,一行人就從小院裡匆匆離開。
好在柳捕快就是本地人,對周圍三村五鄉的都很熟悉,他們沒有停留在柳家莊,在柳捕快的指引下,去了他鄰村一家近親家。
那戶人家見到是已然混到縣丞當差的柳捕快,雖然十分意外,卻也很熱情,忙將他們讓進了後院,安置了他們住宿。
待到一切終於安定,幾個人在後院一間大房裡,才開始繼續商議謀劃。
雲西扶著王嬸娘躺靠在燒熱的土炕上,才回過身,對兩位捕快解釋道:「方才雲刑房在嬸娘家裡發現了又有人進來過的痕跡,那些人顯然還來尋找過王嬸娘,恐怕是意圖滅口,」說著她憂心的看了眼大口喘著氣的王嬸娘,「萬幸的是嬸娘她不甘心孩子下落不明,一直外出尋找,又先去鄉親家裡,很晚回家,才算僥倖躲過一劫。」
雲南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手帕嚴嚴實實的包裹了什麼東西。他將手帕放在桌上,一層層打開,露出的東西,驚得在場人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