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雲南想要喊聲小心,話到嘴邊,卻還是忍住了沒言語。
另一邊的雲西則正全身貫注的在牆上爬行,她手腳並用著,扒著冰冷粗糙的牆檐,兩腳打橫交錯著才在牆上中線上,保持著整個身體的平衡。
好在經歷了幾個月的以腿當車的長途跋涉生活,雲西的身體素質不錯,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又快又穩爬到了懸著燈籠的房檐處。
下面的雲南注意到,雲西前後左右來回的,將燈籠來回看了一圈,忽然皺緊了眉頭。
很快,她便伸出手,接連取下了那兩隻燈籠,然後沖雲南搖了搖頭。
雲南立刻默契的大步走上前,伸出手,從上面接過那兩隻燈籠,好讓雲西騰出手來,順利落地。
「真是天助我也。」雲西跳下牆後,臉上還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伸出手指,指著燈籠口出,小聲說道:「鄧家現在的燈籠是黃的,舊的,並不是鄧家原來的那對。果然跟殷家的調換了。更重要的是,殷三雨家的燈籠外紙上有著因常年累月不調換清理而存留下來的燈油。燈口邊緣又黑又黏,竟然留下了一枚指紋!」
雲南抿唇一笑,「總算有了點證據。」
雲西點點頭,從他手裡接過一個燈籠,轉身就向街口跑去。
雲南知道,她已經找到了可以喚醒殷三雨的鑰匙。
殷三雨已經將盡三天不吃不喝了,有了鑰匙的雲西,必須迅速趕回衙門,才能及時制止殷三雨的自戕行為。
回到縣衙後,雲西雲南兵分兩路。
雲南帶著兩盞燈籠先去找符生良匯報情況。
一則是時間的確緊張,二來是刑房已經不再是安全之所,這樣的直接證據一旦被王書吏兩人察覺,勢必會以各種各樣看似合理,實則荒謬的藉口損毀掉。
而雲西則在最短的時間裡,去伙房找了些稀粥熱水,放進食盒裡,挎在手臂上,就讓獄卒在前面帶領著,形色匆匆的走進了囚房。
進入囚室之後,雲西卻放緩了步伐,她儘量穩住了節奏,緩緩來到了殷三雨所在的囚室前。
不同於其他犯人,殷三雨住的這間可稱得上是單人床豪華套間。
不僅是囚室中最大的一間,還生著爐子燒著水,臨近外面的高牆上,還有著兩個通風透亮的狹窄小窗戶。
雲西一步一步走進,腳下踩在石土地面,發出悶悶的聲響。
隨著位置的移動,囚室的全部場景緩緩在雲西眼前鋪陳展開。
縱使裡面已經點了油燈,囚室還是很昏暗,只是因為兩人多高的紙糊小窗子多少還能透些陽光出來,比別處牢房光明溫暖許多。
柵欄一般的高大密集的木圍牆後,是一張不算寬敞的單人床,說是床,其實就是最簡單的土炕。
炕前擺放著一張小方桌,那盞油燈就擺在上面。
而單人炕上,躺著的就是殷三雨。
他雙眼緊閉,俊朗的面容再不見往日健康的光澤,皮膚也似失去了水分一般,有乾癟又頹然。
雖然沒有穿著捕頭服裝,頭上沒有帶尖耳,髮髻也是鬆散的,他身子卻挺得筆直,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緊緊攥成拳頭。整個人的氣勢比起以前吊耳浪蕩的捕頭時,還要冷峻迫人許多。
他沒有蓋被子,也應該是沒人給他蓋被子。
他就這樣靜靜的躺著,驚得好像已經是一個死人,只是從他緊攥的拳頭,繃直的腳尖上,還能看出一點生氣。
就像是一個僵死之人,正在為自己去世的準備一個最正式,最完美的葬禮。
雲西的心驟然一縮,眼眶也酸澀起來。
她定定的停住了腳步,隔著一面柵欄牆,定定的望住他。
獄卒以前本就是殷三雨的擁躉,又由於這次被警告遠離殷三雨的都是衙門路有頭有臉的人物。
反而是這樣一個小獄卒沒有人當回事,所以他才難得的保留了對待殷三雨最基本的善意。
此時看雲西定住了一般不說話了,就主動打開了囚室大門的鎖。
「雲書吏,您先勸著殷頭吃點東西,」說著,獄卒回頭看了殷三雨一眼,眼眶瞬間湧出淚來,他趕忙抬起袖子,將眼淚擦去,哽咽著繼續說道:「殷頭不吃飯也不喝水,都快三天了,這會連動的力氣都沒有,要是不快點喝些水,怕是會不行···」
看到獄卒這般情景,雲西心中也是一片戚戚然。
她轉向獄卒點點頭,一笑說道:「放心吧,我今天就是為了叫他吃飯才來的。你家殷頭是好人,我不會眼見著一個好人就這樣走上絕路。」
獄卒又擦了擦淚,「我家殷頭真是好人,您就放心吧。一會我就出去給你們放哨,雲書吏你好好勸勸殷頭,一定讓他喝點水,吃點粥。」
「放心吧,你只管看著門口,誰來你都要攔下,要是攔不住的大官來了,你再提前給我提個醒。」
獄卒重重點了點頭,「雲書吏,你就放心吧。」說完獄卒便先行離去。
雲西望著仿佛沒有了呼吸一般的殷三雨,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隨後抬起腳,緩緩走進監牢。
「三雨兄,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話,你沒有睡過去。」雲西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家常一般的說著。
殷三雨依舊平靜的躺在火炕上,沒有任何動靜。
「我知道,三雨兄那一夜,被人下了藥。」雲西走到了殷三雨的面前,將食盒放在了方桌上,目色淒婉。
「我還知道,三雨兄知道自己被人下藥,才釀出如此禍事。三雨兄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計,才會叫壞人得了逞。」雲西掀開食盒蓋,拎出一隻茶壺,翻出一個茶碗,水聲緩緩的倒著水。
緊閉雙目的殷三雨依舊沉默的躺著,不發一言。
「我更知道,三雨兄向來是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快意人生的豪爽人物。別說被下了藥這樣的事,就是平日裡有些小絆子,三雨兄也不會忍氣吞聲,一定回去找對方的不痛快。」一杯水倒完,雲西端著水杯,小心的將水湊到殷三雨的唇邊,輕輕微斜,餵了他一小口水。
但是殷三雨乾涸裂皮的唇卻緊緊抿著,沒喝下半滴。
雲西並不勉強他,她掏出袖中手絹,小心的為他擦拭著從嘴角流淌下來的水漬。
即便他不肯喝水,潤一潤嘴唇也是好的。
雲西見殷三雨的嘴唇乾裂的情況果然緩解了一些,心中不由得酸澀一片,她繼續說道:「但是這一次,是三雨兄一直默默保護,最為珍視的瀠兒姐被奸人設計陷害,慘死家中。三雨兄卻不發一言,更不想著去為瀠兒姐報仇,去為自己平反。這其中的道理我也很清楚。」
雲西注意到,這句話說出,殷三雨的唇竟然微微動了一下。
雲西心中一喜,繼續說道:「因為無論兇手是誰,無論是誰的毒計,無論三雨兄你多麼不願,但是因為被人下了藥,強迫瀠兒姐發生關係,並且將她折辱至死的人,都是你,三雨兄!」
雲西的話音陡然犀利,語氣也變得冷冽起來。
殷三雨緊攥的拳頭髮出了一陣咯咯的關節變形聲響。
「可是,三雨兄,現在我們已經查出了真相,瀠兒姐不是死在你的床上,甚至她身上那些致命的創傷都不是出自你手!當時你的身邊還有別人,就是那些人,當著你的面,殺死了瀠兒姐!」雲西的聲音越來越悽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