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黃雀在後(三更)
雲西回過身,面朝著楊洲,正經了顏色,肅然說道:「楊老大人不要急,這兩件事,不僅有關係,甚至可以說是如初一轍。雲西用兩根手指交換著,抵擋了酒里的迷藥。而李工房,則用兩塊齒痕泥胚交換著,混淆了姦殺鄧沈氏的真兇究竟是誰!實際上,在李儒身上,早就藏著一塊楊老大人咬好的牙印。李儒在眾目睽睽之下咬了泥胚,留下齒印後,故意做嘔乾咳,」
此話一出,楊洲登時一噎,眼中複雜的光寸寸閃爍著。
雲西知道,自己已經點中了楊洲最致命的要害處。
她緩緩移動目光,環視著楊洲、李儒、楊拓的反應。
果然,他們就像是被點了暫停鍵一般,瞬間都呆滯在了原地。
還是楊拓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抬手指著雲西的鼻子,憤而說道:「你這純粹是血口噴人!我父親才剛從兗州府回來,哪裡有時間能夠讓李儒印下牙痕。再說了,你這啃泥巴,印牙印的鬼招數,誰能猜得到?李儒怎麼可能會提前看穿你這層出不窮,花樣翻新的鬼招數,還提前準備出一塊一模一樣的泥巴來?」
雲西看向李儒,微微一笑,「李工房最善各種機關技巧,昨天徐仵作去鄧家取鄧沈氏屍身的齒痕時,李工房也在場。鄧泓必然阻攔徐仵作。
「爭執中,看到徐仵作手中拿著泥胚去取鄧沈氏齒痕,他定然早有警覺。要知道,抓捕堯光白時取指紋的技術,雲西就是在李工房的幫助下才攻克的。」
「來人!擒住李儒,立刻搜身!」聽了雲西的話,符生良及時下了命令。
立刻有兩個捕快衝向前去,一人從後面鎖住李儒雙手,另一人迅速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結果很快出現。
捕快在李儒袖口中,輕而易舉的就摸出了一塊泥胚。
徐仵作也趕忙上前,接過那塊泥胚,驚訝說道:「這塊泥胚就是我做的,昨天在鄧家,小六一時發渾,打翻了我的箱子,做好的泥胚散了一地,一定是那個時候,被李工房趁亂拾走一塊!」
李儒臉色鐵青,表情呆滯,他已經沒有任何話可說了。
望著那塊泥胚,楊拓也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檢查李儒真正的齒痕!」雲西指揮著那兩名捕快,疾聲的對徐仵作喊道。
兩個捕快立刻會意的固定了李儒的頭部,並掐住了他的嘴巴,叫他露出牙齒。
已經又拿了一塊全新泥胚的徐仵作,見機迅速把泥胚塞入李儒嘴裡,在兩個捕快的配合下,小心翼翼的取下齒痕。
這一次,並不用多複雜的對比工作,徐仵作一眼就看出了李儒齒痕跟之前的截然不同。
雲西立刻向錢謙益躬了身,低著頭,拱手請示道,「請欽差大人下令,命楊洲楊大人對比齒痕!」
這一切轉變實在太過突然,錢謙益眼前還是一片混亂,事情便已經有了結果。
他擺擺手,示意雲西先不要著急,隨後他轉過頭,望著楊洲沉吟了一下,暫沒有說話。
雲西知道錢謙益的顧慮,楊洲怎麼也是朝廷命官,何況現在還是滕縣衙門的上級,無論是施以刑罰,還是嚴斥取證,都不得不要慎重些。
楊洲已經看出錢謙益所想,所料不錯的話,錢謙益馬上就要作出決定。
楊洲此時再也顧不得什麼官威儀態了,他站起身,轉而就向後面走出,來到兩位小殿下面前,拱著手,身子一揖到底,用幾近哭訴的委屈聲音哀求道:「兩位小殿下明鑑,如此案情不清,就要強拉下官用刑,其中絕對有陰謀!魯王殿下知道下官被如此污衊,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還請兩位小殿下,為下官說句公道話呀!」
「這個···」大殿下支吾的有些拿不準主意,他回過頭看了看一旁的五殿下朱由檢。
坐在一旁,個子不高,氣勢卻很強大的五殿下,只抬起眼皮,冷冷瞥了楊洲一眼,道:「自太祖皇帝時起,我大明皇族,就被規定不得干涉地方政務。楊大人來求我們兄弟,不是要叫我們兄弟破戒嗎?」
楊洲立刻驚恐萬分的求饒道:「小殿下息怒,兩位小殿下們這次來到滕縣,不就是受到魯王殿下的介紹?魯王他老人家可是——」
聽著楊洲的話,五殿下朱由檢一臉的不耐煩,他擺起手,猛然截斷楊洲的話茬,冷冷道:「更何況我們兄弟只是一路遊玩,路過兗州而已。魯王殿下願意干涉地方事務,你去找他啊!我早就說過,我們兄弟來旁聽審案,純粹是好奇,想要長些見識。旁的我們兄弟什麼都不能管,也什麼都不會管。」
楊洲瞪大著雙眼,立時就結巴了,「這怎麼···這怎麼可能?魯王殿下不是說——」
楊大人,你就不要給魯王他老人家抹黑了。」符生良接過五殿下的話茬,也出言截住了楊洲話茬。
楊洲只覺肩上忽的受力,立刻警覺的回過頭去,卻見符生良不知在什麼是已經站起身,來到他的身旁。
符生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表情冷峻,「魯王殿下,從來都是最守法規,對大明,對皇上最是忠心的王爵,楊大人這般編排王爺,傳出去,影響恐怕會很不好吧?畢竟京城的言官們一年彈劾多少人,多少本,都是有最低任務的。楊大人如此,就是親手把魯王殿下,送到了言官們的利齒下了呢。」
雲西聽到這裡,懸懸沒有噴笑出聲。
她沒聽錯吧?古代的言官竟然還有彈劾的最低任務保底?
大明王朝為了不堵塞言路,實行的政策也太超前,太人性化了吧?
又聽符生良轉向兩位殿下,臉上換了一副慈善的笑容,緩緩說道:「實不相瞞,之前給兩位殿下寫信,說滕縣有奇案要辦的人就是下官。」
五殿下聞言側了側頭,望著符生良,表情深沉而凝重。
楊洲也像一時沒有聽懂一樣的,驚疑不定的望著符生良。
片刻之後,五殿下朱由檢才舒展了眉頭,輕笑一聲,「之前離京時,李篆李大人,就跟我們兄弟提起過。他說,山東有位他的門生,也是他一種弟子中最為得意的學生。我起先還納悶,這麼看重的學生,怎麼才是小小縣令。後來收到你的匿名書信,就想來看看地方如何破獲大案,今日一看,果然不負李先生盛讚。你確實當得起,『名門高徒』四個字。」
雲西心中登時一驚。
原來,這個五殿下對於滕縣知縣早有印象。
當日路過滕縣的他們正巧發現一具男屍,這個心中自有千千結的五殿下,就存了要考教符生良的心思。涉後來,及報案人信息,不得脫身時,五殿下朱由檢交給符生良的一封信。
沒錯,那封信肯定就是李篆手書,才叫符生良不得已破例放行。
思及至此,雲西忽然感到了哪裡有些不對勁。
但是此時破案要緊,不是該多想的時候,她迅速拉回了思緒,轉而觀察起楊氏父子的反應。
終於認清自己千辛萬苦帶了的人不是幫手,反是敵對雙方的楊洲,忽的白眼一翻,登時就暈了過去。
楊拓李儒都是一陣驚呼,卻又各自身處囹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揚州倒下,而愛莫能及。
李儒強掙著捕快們的鉗制,上前一步,咬著牙問道:「雲書吏,你究竟是如何看破齒痕障眼法的?不要跟我說什麼一個破碎的茶壺給了你靈感。我要聽實話!」
雲西捋了捋額前碎發,低頭淺淺一笑,「一個茶壺的的確不足以令我看穿李工房你偷梁換棟的魔法,你在這間屋子裡的整場表演堪稱十足完美,沒有任何破綻。但是最關鍵的一處破綻,卻在這間屋子之外。
「這裡之外?」李儒的眉不解的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