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又來挑釁?(一更)
何捕頭第一個沖向前,一邊替符生良牽馬解轡,一邊小聲的跟他描述著之前的情況。
雲西看到,緊跟在符生良身後的,就是一襲白衣的雲南,再後面是徐仵作和小六與十幾個捕快,全都騎著快馬。
最後面還跟著兩架馬拉板車,一架板車裡全是木架苫布,一架則比較空,在夜色的掩罩下看不出到底裝了什麼。
見雲南下了馬,雲西也走上前,大略的說了一下自己盤問的消息。
「你先跟著大人,我與徐仵作先查下屍體情況。」雲南撇下了一句話,便朝著徐仵作揮了揮手,而後自己徑直走向由兩名捕快看守的屍體方向。
雲西嗯了一聲,卻一眼看到小六,忙叫住了他,急急說道:「小六,本來都到你家門前了,就出了意外,之前跟何捕快一起的···」
雲西話還沒說完,之前幫忙運貨到鄧家的那個捕快就從後面走了過來,他一把按住小六的肩膀,看著雲西憨笑著說道:「雲書吏你放心,東西我都幫您搬到門口了。」
小六抬頭一看那人,顯是很熟悉的,臉上瞬間露出笑來,「真是辛苦李哥了,」又轉向雲西,「沒事的,雲西姐,李哥不是外人,有李哥幫忙,沒問題的。」
聽到小六的話,雲西心中更放心了。
也許是自己前一世混社會的原因,她的潛意識裡,對待別人,總是很難輕易相信。
雲西想那名姓李的捕快拱了拱手,「真是勞煩您了。」李捕快擺擺手,「雲書吏客氣,」說著他又拍了拍小六的肩,「哦對了,我去敲門時,你家都沒鎖門啊。」
小六一怔,隨後皺眉問道,「不應該啊,平常都隨手上鎖的,難道是王嬸娘提前回來了?」
聽到這裡雲西也擔心的看向李捕快。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敲門,門就開了,廂房倒是亮著燈,嬸嬸正在屋裡,一開始還以為是雲書吏,我傳了話後,嬸嬸說在幹活不方便出來,我就把東西搬進院裡了。」李捕快說道。
「哦,那就是我娘在等雲西姐。」
「今天估計辦差回去會很晚,明天洗漱完了我再就你家。」雲西看著小劉抱歉的說道。
小六忙擺起手,「沒事的,雲西姐,公務要緊,我娘她素來體諒衙門的工作,咱們先做事吧。」雲西點點頭,向兩人拱了拱手,轉身就向符生良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在何捕快的引領下,符生良已經先走到之前那輛豪華的馬車前,去訊問證人了。
雲西走到他們近前時,正聽到何捕快一手扶著腰間佩刀,一手叉著腰,斜眼打量著白衣少年,在交涉著。
「這位公子,馬車裡的人,也請出來一下吧,我們需要見到屍體的所有人都一一錄下證言。」
顯然何捕快已經介紹了符生良的身份,此時已經擺出官衙鼻孔朝天的氣派,來指揮報信人了。
符生良則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兩人交談,臉色肅然。
雲西走到符生良跟前,只向他揖了揖手,便轉頭看向白衣少年,沒有作聲。
卻見那少年微微仰著臉,目光冰冷著環視著三人,片刻之後,他抬手從衣袖中掏出一封書信,右手一揚,擺在了符生良的面前。
雲西注意到,少年只用食指中指夾著書信的手勢,無疑,對於何捕快的頤指氣使,少年很不滿。
符生良盯著那封燙了紅漆的褐色信奉,眉梢微挑,遲疑了一下。
何捕快大手一揮,就要去撈信,那少年手腕一翻,瞬間就躲過了何捕快的大手。
何捕快登時就要發怒,卻聽符生良輕咳了一聲,立刻收回了手,緊緊按著腰間佩刀,瞪著那名少年,濃密的大鬍子一顫一顫的。
他將那封信舉在自己面前,望著符生良,勾唇冷冷一笑,「這封信,只能這位知縣大人親啟。」
雲西抿了抿唇。
這個其實應該稱作是兒童的少年,年紀雖不大,氣派到當真不小。傲人氣勢瞬間就壓過了比他不知大出了多少的何捕快。
符生良他抬眼掃了掃旁邊豪華高大的馬車,輕笑一聲,伸手接過信封,抽出內容展紙細看。
雲西很及時的摘下旁邊馬車的火把,往符生良眼前舉了舉。
昏暗一片的信紙立刻清晰了起來,可是符生良的臉色卻逐漸變得暗沉。
看完書信,符生良抬起頭,端詳了一下眼前少年,修長的手指將信件幾下摺疊,重又放入信封中,遞到少年面前,溫潤的聲音語調平緩,教人聽不出喜怒,「公子的苦衷,本官已經明了。只是涉及人命,下屬們登錄報案詳情,也是正常程序。還請公子擔待。」
白衣少年收回信封,攏了攏大氅衣襟,正色說道:「無妨,我們在這裡逗留到天黑,一則是因為純粹路過,離開之後,貴縣尋不到報案人,平添疑問。只是家兄體弱,受不得風寒,不便下車。二則嘛,就是個人興趣。」
雲西此刻及時上前,將之前登記的問話過程大體說了一遍。符生良聽完點點頭,轉向少年,剛要說話,就見雲南用手絹擦著手,走到了眾人跟前。
走到符生良近前時,他拱了拱手,恭敬說道:「啟稟大人,從屍身上推斷,死者男性,二十歲上下,身上多處傷痕,依據屍身周圍枯草的情形來看,被應該是今天白天被人拋到官道旁的。」他看了一眼白衣少年與車駕旁的四名護衛,「剩下的情況,也都基本摸清,今夜就可先將屍首帶回停屍房。」
雲西知道,礙於這裡還有外人,詳細的情況雲南並不能細說。
符生良點點頭,「好,」又向雲南徵詢問道:「那報案人此時也可離開了麼?」
雲南望了一眼雲西,見雲西默契的眨了眨眼,遂垂眸頷首道:「無妨了。」
符生良便朝著白衣公子拱了拱手,禮敬說道:「既然發現屍體經過已經講述清楚,那本官就不阻公子前行了。」
白衣少年卻不急著登車啟程,視線由符生良又略過雲南,最終落在了雲西的身上,「本公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知縣大人可否應允?」
符生良慨然應允,「公子但說無妨。」
「在下從沒出過京城,對偵查破案很是好奇,不知道這地方衙門究竟是如何查案推斷的,今日遇到了,只想旁觀看看,諸位究竟是如何判查的,也算不枉我們與那屈死的冤魂一段相識。」
雲西不覺皺起眉來。
雖說他們是報案人吧,但是賊喊捉賊,殺人反去報案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換句話說,這對陌生人也是有嫌疑的,所以在之前她才沒說出自己的推算。
雲南交代案情也是點到即止,為的是個程序嚴謹。
以這樣敏感的身份還想要旁聽案情,這要求提得也太過分了吧?
除非他們亮出遠比符生良知縣身份大出許多的官職,或是刑事案件直屬上司的身份,否則提出這個要求就只能是自取其辱。
又或者他就是微服私訪的皇帝本人,或是當權皇子。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雲西不覺打了個寒戰。
不會吧,叫她千呼萬喚,日盼夜盼的深情王爺們終於登場了?
可是打量著面前這個足足比自己低出一個頭的小孩子,雲西嘴角就忍不住的抽搐。
她可沒有光源氏養成計劃的戀童癖好。
就在雲西胡天海地,走神的功夫,符生良已經大方的應承下來,「只要公子有興趣,便可旁觀一二。」
雲西瞬間睜大了眼睛,靠,就真的這樣讓她猜中了?
以這兩個小屁孩的年紀,是絕不可能當上什麼高官大官的,當今皇帝更是已經做了47年的糟老頭,那麼,能教符生良答應他們無禮要求的原因,就是兩個孩子是皇子龍孫!
抱大腿!
這三個字就是雲西此時唯一的心聲!
她兩眼星星,滿心歡喜的開始暗自籌謀著抱大腿的宏偉計劃!
白衣少年向著符生良拱手謝道:「德約在此謝過知縣大人了。」他抬起頭,晶亮的冤眼睛看看雲西,又往往雲南,「那麼,咱們先從哪一處開始?」
符生良抬手擺向雲西,介紹般的開口,「就從刑房開始吧,這兩位刑房雖然年輕,但身負世家絕學。就在前天,就是這兩位,接連破了大盜堯光白的詭計,並將他活捉擒拿。」
少年眼中瞬時放出好奇的雀躍光芒,「就是之前叫南鎮撫司捉了半年多都沒捉到的那個堯光白。」
符生良點點頭,「正是,此時已叫南鎮撫司韓千戶押送回京了。」
「韓熙可,韓千戶?」少年驚訝出口。
雲西不覺在心裡給符生良點了個大大的贊。
瞅瞅人家這個這個抱大腿的技術是如何高超!
不顯山不露水的,只誇讚了屬下,卻將無上的榮耀與鮮明的印象深深的烙進了「大腿」的腦子裡。
一句話,就達到了別人十萬兩銀子達不到的高度和水平,真是絕了!
不過通過少年對京城南鎮撫司千戶級別的長官都直呼名諱,這就更加坐實了他皇室貴胄的身份。
「以這麼高的本領,推斷這個兇案應該更是不在劃下了吧。」白衣少年興奮的望著雲西。
「公子此言差矣,」雲西煞有介事的掩唇輕咳了一聲,再抬頭,已是一張無比正經的嚴肅臉,「這個案子背後的複雜兇險,恐怕不差於盜九天堯光白案。」
聽聞此言,眾人連同著符生良都向她投來了錯愕的目光。
堯光白一案的複雜兇險,牽連人數,傷亡級別,別說放在滕縣,就是放眼整個山東,甚至全國來說,都將會是首屈一指的奇案。
這樣一件看似平常的小小殺人案,怎麼可能能跟堯光白案相提並論?
「雲書吏,你沒說錯吧?這個案子要是跟堯光白一樣複雜重要,那咱們滕縣的天,豈不是又要給翻個個兒啦?」何捕快第一個驚問出聲。
雲西並沒馬上解釋,而是將自己記錄證言的小本本交給雲南,問道:「雲刑房,之前這位公子說,看那死屍的姿勢很像是從被官道上行駛過的車子上,拋下來的,具體情況又如何呢?」
雲南一邊翻看著那個小冊子,一邊認真說道:「徐仵作仔細查驗過,屍體被拋在這片草地上時已經僵死多時,屍身的右肩,右半邊頭臉與屍身下的草地有都有磕撞的痕跡,而且力度很大。如果是人抬到這裡拋下,不會有那麼重的磕痕。所以從行駛中的馬車上拋下這一說法,是靠得住的。」
雲西這才轉向眾人,目光灼灼的分析道:「雲西之所以說這樁案子複雜,第一個疑點就在這裡。大家可以想一想,一般人拋屍棄屍是為了什麼?」
「那還用想,」何捕快不以為然的吹了吹鬍子,「毀屍滅跡,掩藏證據,把屍體扔得里兇手遠遠的,消減自己的嫌疑唄。」
雲西眉梢一挑,「何捕快說的沒錯,以上那些目的就是一般兇案拋屍的理由。但是這一樁兇案,兇手拋屍的目的,卻不是其中任何一條。」
「此話怎講?」白衣少年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既然兇手都已經駕著馬車來拋屍了,那麼為了毀屍滅跡,掩藏證據,一般人都會尋找一些深山老林,枯井冰河之類的不易被別人發覺的地方。」
雲西彎下腰,連根揪下一把枯草,用手掌比劃著名,耷拉著葉子的枯草,卻連一個手掌的高度都沒有。「拋屍者不僅沒有選擇這些更隱蔽的地方,反而選擇扔在官道旁全是伏地枯草的地方。經過行人一眼就望得到。雖說冬日出行的人少,但是一天內總還是有一兩輛車馬,三五個行人經過。所以,拋屍者的目的不是毀屍滅跡,掩藏證據。而是就要讓人發現,早早通知官府。」
雲西這一番分析出口,眾人無不驚愕。
不藏屍體,反而用屍體直接叫板官府,這該是怎樣一夥喪心病狂的罪犯才做得出來的可怕事情?
難道真的是第二個以挑戰官府,專一跟官吏作對的堯光白?
符生良遲疑的開口問道:「就沒有可能是拋屍者心虛倉促,沒想那麼多,隨便選地拋屍的?」
雲西伸手一指前方一片影影綽綽的黑色密林,「前面不遠處就是鮮有人行的老林,從這裡駕著馬車過去不過一、二里路的距離,就是步行過去也輕鬆極了。再不遠處還有結了冰的大河,冰面上有著不少被釣魚的人鑿開,只結了一層薄冰的窟窿,一眼就可望到。要知道,即便是再喪心病狂的殺手,處理屍體時的心情肯定也不會和隨便扔只死貓死狗一般輕鬆。怎麼樣,都會想要扔得隱蔽一些。所以沒想那麼所而隨便選個拋屍地的假設是站不住腳的。」
眾人都跟著點點頭,無疑,雲西這番推論很站得住腳的。
「至於第二個疑點,就要從屍身上尋找了。」說完,雲西朝著雲南點了點頭,示意他接下第二棒。
雲南默契上前,說道:「屍身上的傷也很不尋常,不僅周身淤青,還有很多鞭痕,甚至···」
說到這裡,雲南忽然頓了一下,鳳眸微動,淡淡掃了白衣公子一眼,顯然是顧忌他年紀太輕,聽不得污穢之事,斟酌了一下詞句,才繼續說道,「甚至極為特殊,顯然不是一般仇殺,或是兇殺。」
符生良雖然年輕,畢竟也是進官場有些時日,什麼污穢陰暗的事情也聽過不少,見雲南遲疑,已然猜到了大半。
老衙役何捕頭也是久經風浪,雲南一點,他就明白了。
而擁有新時代新世紀渾社會經驗的雲西更是不在劃下,一下就聽了個透亮。
白衣少年皺眉思索著,剛要發問,卻聽旁邊馬車車廂銅鈴一陣響動,緊接著,雲西看到,之前那名青年又從兩塊車簾縫中鑽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