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的情兒
「怎麼了?」殷三雨看到她的表情,立刻抬頭查看,也愕然的怔住了。
那是一株高大的銀杏樹。雙人合抱般大小的樹幹筆直粗壯,巍峨聳入雲霄,擎開一片巨大的傘形樹冠。虬枝盤結,最濃密處,甚至連陽光都透不進半分。影影綽綽的很是有幾分陰森。
然而最令人感到詭異恐怖的是,陰影最深處,恍恍惚惚出現了一張人臉的輪廓!
雲西不由得後撤了半步,那形狀就像是一個人的頭顱!黑洞洞的兩隻眼窩正直直的望著她,她覺得一股寒氣正抑制不住從脊背躥出,真是毛骨悚然。
「三雨兄···」她大氣不敢出的低低喚了一聲,身子一動不動,只有視線,以極其輕微的幅度轉向身邊人。
殷三雨抬著頭,定定的望著上方,表情冷峻如山,他左手緩緩伸出,攔在雲西胸前,將她往後撥了撥。
「離遠點。」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雲西無聲的點點頭,繃著身上每一根筋,輕輕抬起步子後移。
那個樹冠幽深寬闊,別說藏匿一個人,就是三五個都沒問題。
地上沒有離開的腳印,那麼另一個憑空消失的人很可能就藏匿在這顆樹上!
她記得徐霞客說過,唐神捕曾逼得堯光白脫下一身的裝束,倉皇而逃。而現在,唐神捕身上又多了一套堯光白的行套,他又是專門緝捕堯光白的錦衣衛。
如果樹上真的躲著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堯光白,雖說堯光白從不濫殺無辜,但現在他已失去所有偽裝,殷三雨又顯見是比堯光白要弱一些的。一旦真的遇到本尊了,怕是就慘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現在只剩他們兩人,以堯光白使用暗器的本領,他似乎早就應該出手了——
她的大腦正高速運轉著,身旁卻突然爆出一道黑影,疾風般躥上樹幹,飛也似徑直衝向二十多米高的偌大樹冠!
雲西幾乎發出了一聲驚呼,忙用手捂住了嘴。
是殷三雨!
他壓低著身子,以矯健猿般的姿態,竟幾乎原地爆發一般的,就躥上了筆直寬闊的樹幹!
要知道,那絕對是與地面呈九十度直角的超高難度!
這個速度,這個爆發力,這個難度,絕對遠超過今日黎明在房頂追擊堯光白!
饒是有疑惑,她的心還是不由得提了起來。
她忍不住的為殷三雨擔心,擔心的他的安全。幾乎只在一念之間,殷三雨便已連攀帶跑的躥上了樹冠!隨著一陣窸窣的樹枝摩擦聲,一片冰渣殘雪紛紛掉落,雲西趕緊用手遮了頭,視線卻始終不捨得挪移分毫。
上面卻忽然沒了動靜。
雲西只覺嗓子一啞,墊著腳仰著頭,視線焦急的在細密的樹枝間來回逡巡。
忽然樹冠最幽深處傳來一陣噼啪斷裂的聲音,她像是一隻即將面對攻擊的刺蝟,瞬間炸起渾身的防備,迅疾的掏出了雲南給她的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匕首才出鞘,一個碩大的黑影驟然掉落!雲西不由得一驚,那是一個眼睛緊閉的人。
蜜色的皮膚,濃濃的眉,不是殷三雨又是誰?!
緊急關頭,她卻不慌了。
慌亂只會蒙蔽人的智慧,麻木人的反應,只會叫人成為一隻待宰的羔羊!
她快速後撤兩步,手握匕首,全身戒備,死死盯著上方!
如果殷三雨被人打倒了,那麼她就要看好時機迅速接住他的身體,同時還要防備樹上之人的趁勢偷襲。
時間似乎被人按住了慢鏡頭,一秒種的功夫,在雲西這裡都似過了很久,在就在她看準時機打算前撲的時候,飛速下墜的殷三雨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此時她才看清殷三雨的腰身與左腳上都繫著繩索,不禁狐疑起來。
她剛試探的踏出半步,倒懸在她面前的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好玩不?」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光潔閃亮。之後長臂悠蕩一下,鯉魚打挺般身子懸空一轉,竟然十分輕巧的就將腰上腳上的繩套輕鬆取下。
雲西面無表情的舉起匕首,目光冰冷的看著他輕盈落地,手指來回推著刀片,冷冷道:「要是晚一點,我就一個前撲撞飛你了,你說好玩不好玩?」
殷三雨收拾著繩子,笑容裡帶著幾分頑劣的點點頭,「行,這都沒被嚇著,果然是條漢子!」
「樹上有何收穫?」雲西其實還是被嚇到一些的,強壓著心中無名怒火,冷著臉問道。
殷三雨幾下纏好繩子,往腰上一掛,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皮子似的東西,拋給雲西,仰頭看著叢密的枝丫,道:「這個皮面具掛在了上面,正巧被兩根樹枝撐開,感覺很像人的頭。」
雲西隨手撐開,才看清那是並不是面具,而是一個皮頭套,只有眼口鼻的地方露出幾個洞,其餘都包的嚴嚴實實,要真是被恰巧撐開,還真像一個人頭。
「這是堯光白的?難道他沒留下離開的腳印,是因為他從樹頂上逃跑的?」說著,雲西抬頭看了看周圍。
這一片基本都是老銀杏樹,不僅高大,樹冠面積也都不小。
「應該是這樣,」殷三雨撿起地上一根枯樹枝,打量著說道:「上面有一溜的枝杈都被折斷了,我順著那個方向查看了,正通向對面的樹冠,那裡也有一些樹枝折斷的痕跡。」
雲西收好那張皮面具,思量著喃喃自語道:「真是堯光白的話,他打敗唐神捕之後,就上了樹,是為了不留腳印,還是因為三雨兄你們隨後就趕來了,不想露出行蹤呢?」
「唐神捕?」殷三雨扔了樹枝,不解的看著她。
「哦,三雨兄還不知道。」雲西這才想起殷三雨還沒聽過徐霞客最新的證言,便將其中情況簡要的給他講了一遍。
殷三雨一邊聽著,一邊牽過馬來,將雲西坐騎韁繩遞到她面前,笑著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麼一說,估計是我們趕來的太及時的原因吧,堯光白聽到了動靜,便躥上了樹,從上面逃跑來掩飾行蹤。」
「話雖如此,我還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哦,對了,」雲西接過韁繩,望著殷三雨忽然壞壞一笑,道:「三雨兄早上追擊堯光白時,沒拿真本領出來吧?」
殷三雨笑容一僵,隨即又恢復如常,轉身拽住老白的鞍轡,身體一旋便上了馬,笑吟吟的望向雲西,「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雲西也上了馬,聳聳肩,意味深長的一笑,「旱地拔蔥,三雨兄爬樹的身手可比清晨時利落多啦!」
殷三雨別過頭,側眸似笑非笑,「既然那堯光白是來向楊洲尋仇的,就讓他得手不也挺好?」說到這裡,他不屑嗤笑,「只可惜,這個盜九天也是個要面子的蠢蛋,死要面子名聲,玩那麼多花活,哪如一刀下去來的痛快!」
雲西面色微微下沉,「殺了一個楊洲,還有楊拓,而且堯光白的目的怕還不止是楊家。」
聞言,殷三雨回眸望著她,眸色變幻猶疑,「你是說,堯光白盯上的還有金魂寨?」
雲西挑眉輕笑,「恐怕還有那筆消失的官銀,白練珠一時換不得現錢,那幾車官銀卻是現成的,絞碎就能花!」
殷三雨目光驟然收縮。
「走吧,老天忽然給咱們送來一個大禮,該好好利用才是!」說完,她猛地一揚鞭,疾馳而去。
「有意思!」望著她的背影,殷三雨唇畔勾出一抹別有意味的淺笑。隨即雙腿一夾馬腹,催著老白躍身追了上去!
一回到衙門,二人交了馬,便匆匆趕往醫治錦衣衛的院子。
並不寬闊的院子裡,雲南正站在正屋門外,背手而立。
「哥!他情況怎麼樣?」雲西幾步跑過去,急急問道。
雲南轉過身,面色平淡的道:「流血雖然多,但幸好沒傷到要害,只是一時失血昏迷。現在醫官正在裡面給他止血包紮。」
雲西這才舒了一口氣,「死不了就行,我先進去看看。」說著抬步就向屋內走去。
雲南略略點頭,殷三雨向他揖手行了一禮,手扶著腰間佩刀,大步跟了上去。
一進正廳,雲西就看到兩個捕快正坐在一張方桌前喝水。他們見到雲西殷三雨立刻站起身打了招呼。其中一個捕快隨手往門後一指,雲西便率先推門而入。
還算寬敞的裡間屋站了幾個人,有一個醫官,一個拎衣箱的學徒,小六也在屋中,剩下兩個是幫忙的捕快。他們都站在屋裡火炕旁,火炕上躺著的正是昏迷不醒唐神捕。
「殷頭,雲書吏,這人都包紮好了,剛剛轉醒,大夫說無甚大礙。」小六指著炕上人,認真回稟著。
雲西殷三雨走向前,眾人紛紛側身,為他們讓出一片空地來。
雲西湊到近前,就見唐神捕已經被除去了上衣,裸露的部分基本都被纏上了繃帶。饒是如此,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性感的胸大肌與六塊腹肌形狀。
靠,身材不錯啊!
雲西心裡調笑著,正要向他臉上看去,手卻忽然被人捉到,緊緊拽住!
「情兒!」一個沙啞卻飽含深情的男聲隨之響起。
聽得雲西驟然起了一層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