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三人情深(二更)
「避不掉,也要避!」
雲西訝然回頭,說話的卻是雲南。
一襲白衣,表情冷峻如冰山的雲南已在她與殷三雨談話間,悄然走到了近前。
殷三雨聞聲抬起頭,見是雲南走進,強撐著身子站起來,他一手捂著肩上傷口,忍著發作的疼痛,咬牙笑道:「雲刑房說得沒錯,避不掉的阻力,也要避,扳不倒的勢力,也要扳!這才是我輩豪傑應做的事!」
雲南欣慰一笑,銳利的目光望進殷三雨恨意濃烈的眸底,輕輕點了點頭。
雲西右手攥拳一擊左手掌,興奮道:「就是這個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縱使事情有太多困難,只要不斷掉轉方向,尋找可以攻克的縫隙,就總能解決問題!」
她又轉向殷三雨,「三雨兄,雖然知縣大人現在出去辦事,一時還不能還你清白之身,但是身在監牢,就有在監牢的破案方法。」
殷三雨轉過頭,望向雲西,「你是說叫我在監牢里審那個楊家僕人的口供?」
雲西臉上頓時綻出燦爛的笑容,「三雨兄,我就說你很擅長推斷吧!你看,我還沒說出個大概,謎底就你就猜中了。」
殷三雨掩唇輕咳了一聲,「老胡安置那個犯人時,就跟我透過風。怕再被人家滅口,所以一定在我的囚房裡,吃住都與我同一起。別說,那個傢伙的確是楊家家丁,我以前就曾見過他。」
雲西更加欣喜,「那三雨兄你有信心從他嘴裡套出一些內情嗎?」
殷三雨唇角彎出一抹冷笑,「這個世界上,能扛過我拷打的人,可還沒出生呢,什麼來氏八法,周興刑罰,隨便揀出幾樣,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雲南面容登時一沉,「逼供還是要不得的。」
雲西知道,雲南強烈的護法守法精神又出來了。
她聳聳肩,看向雲南,輕鬆一笑,「哎,雲刑房,不論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不論陰招損招,能揪出犯人就是好招!」
雲南斜飛入鬢的劍眉瞬時一聳,鳳眼怒睜著就要呵斥雲西。
雲西從容的伸出手,在雲南面前一擺,瞬間就止住了他的話。
「雲刑房,你別惱嘛,誰也沒說真用刑訊逼供那一套對付人,三雨兄要的只是嚇唬嚇唬他們。」雲西又正經了顏色,眉目凜然的望向殷三雨,「三雨兄,你就放膽做吧!雲西雖然出身推官世家,但也是性情中人,凡是參與了加害瀠兒姐的人,我定然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刑獄推斷之官吏怎能——」雲南本想要責備雲西不夠冷靜,過於受私人感情羈絆。
但是當他看到雲西與殷三雨兩個身心都飽受創傷的人,悽然悲愴,飽含憤怒卻又堅定無比的眼神,嗔怪的後半段話,瞬間梗在了喉間,再也說不出。
雲西知道雲南的想法,但卻只做沒看到。「三雨兄,不光是那個被抓的楊家家丁,就是新晉捕頭何德友與聚豐樓一眾掌柜雜役的審訊工作也都交給你了!今明兩天,你就先晾他們一陣,正好療傷補補身子,後面還有的是苦差累差教你做。」
殷三雨乾澀的眼睛瞬間盈滿了淚水,他的嘴唇顫動了一下,極力控制著即將崩潰的情緒,後撤兩步,雙手握著粗瓷杯,躬身向雲西雲南兩人深深一揖,「二位放心,只要是涉了案的人,即使是鐵齒鋼牙,三雨也一定會撬開他的嘴,扒光他每一顆牙!」
雲西連忙上前,纏著殷三雨的雙臂,扶了他起來,「三雨兄的本領與為人,雲西最信任不過。如今知縣大人與三雨兄都有事情要忙,我與家兄也要趕出去辦事了。」
殷三雨抬起頭,隔著一層霧氣,遙遙的望著雲西,「此去兇險,雲書吏多帶點穿雲火箭,一旦發生了意外,只要三雨辦得到,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
雲西雲南相視一笑。
與殷三雨全部商議好,雲西便調來了胡捕快,準備了一架大型的馬車,還帶上了奚岱倫為他們兄妹配的四名兵丁。
當然,還依了殷三雨的忠告,帶了一堆穿雲火箭。
一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便急急向著柳家莊鄰村,藏著王嬸娘的人家而去。
接下來的事情進展得異常順利。
王嬸娘還在柳捕快的舅父家安然的躺著,見是雲西本人來接,立刻整了衣衫,就跟著雲西出來了。
馬車之上,雲南端坐在前,雲西靠著左車窗開始以閒聊的狀態,盤問起坐在右邊的王嬸娘,瀠兒姐所有的事。
王嬸娘倚靠在車窗前,任沒有減震的晃動,一下一下震著她頭髮半白的頭,「我家娘子家裡以前也是個富戶,不過沈老爺在我家娘子年幼時,因生意的事,出船送貨,不想遇到了風浪,叫黿妖精給吞了。」
雲西聽的一驚,「圓妖精?」
雲南聽到隨口向雲西解釋了一番,雲西這才弄明白,那個黿妖精應該是鱷魚之類的水中猛獸。
又聽王嬸娘繼續講道:「從此沈家就家道中落了,沈夫人是一個人靠著針織繡工,養活著娘子跟太夫人,太老爺的。
「又因為與鄧家公子,和殷捕頭從小就是鄰居。鄧家殷家那兩個小男娃也都很仁義,時常幫著太夫人幹些粗活,三個孩子就從小玩在一塊。
「直到俺家娘子年滿十四及笄,三個孩子才因著避嫌來往少了些。鄧家公子一表人才,為人謙遜有禮,既能讀得書下去,又能吃苦,習得一身好武藝,總想著闖蕩下一番功業,出人頭地。
「而殷捕頭他啊,因為從小沒有父母庇佑,就靠著鄰里接濟,吃百家飯長大,所以性格有些混不吝,但為人最重情義,對鄧公子和俺家娘子也是一片真心。
「只要他們兩個想要的,他就是褪下一層皮去,也要給兩個人辦到。
「太夫人為人和善,又不是貪圖富貴的人,三個孩子成年後,上門前來求娶的人都要踏破門檻。
「鄧家公子早就愛慕咱家小娘子,一看這個光景記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了,說動家裡傾盡全力去幫他提親。殷捕頭那時雖然還小,但是主意大著呢,還幫著鄧公子籌來一大筆聘禮。
「雖然比起達官貴人們的聘禮少了不少,但是老夫人念及鄧家公子秉性純良,又是一表人才,勤奮好學,還是一一拒絕的別人的聘禮,獨獨選中了鄧公子。雖然兩家家境在咱們滕縣只算中等,但是郎才女貌,琴瑟和諧,不知羨煞多少人呦!」
王嬸娘說著,像是又看到了她的那些孩子們當初最美好的光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略帶苦澀的神往笑容。
雲西聽得入了神,殷三雨,鄧義兄,瀠兒姐往昔那些舊事,也隨著王嬸娘蒼老的聲音一點一點鮮活的浮現在她的眼前。
純真的少女,正直的少年,有擔當的兄長,沒有猜忌,沒有爭風吃醋,沒有任何複雜沒有任何功利。
有的只是最純粹的情感,最真摯的呵護與最動人的依戀。
時到今日,她才算真正理解殷三雨那樣一個混不吝的人,為何獨獨對瀠兒姐念念不忘,卻又不肯褻瀆半分。
他對他義兄與瀠兒姐的感情是一樣的。
他當他們是他在這個人世間最後的,也是最真摯的家人。
「那殷捕頭與他的義兄應該是將瀠兒姐保護的很好吧?別人應該沒有什麼機會接近瀠兒姐才對。」雲西眯著眼睛,喃喃的問道。
王嬸娘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還是有的,幾年前的一次廟會上,楊家老典史見了瀠兒姐,就一心想要瀠兒姐改嫁。我家公子和娘子自然是言辭拒絕,楊家就想仗勢欺人,還是殷捕頭頒出胡家的勢力,才算勉強平息。後來葬禮上就出言輕薄,當時扶棺回來的殷捕頭當場就要跟楊家拼命,還是胡老縣丞出面干預,才壓下了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