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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點15分,李漁上完兩節課,收拾好東西:「再提醒一下,期中考試是小論文,星期五之前發到我的郵箱。沒有發的,當自動放棄期中考成績。期中考成績占學期30%。」她掃視台下三十餘人,「不開玩笑。」
李漁背著包,出了教室門,再往下走了兩層,因為又是第三節課的上課時間了,學生們紛紛回了教室。她走到走廊最后角落的女廁,趁著沒人,走了進去。
她洗完手,抬頭捋了一下腮邊的碎發,把它們勾到耳後。她真想採納李曉雅的建議,剪一個時下最時髦的短髮,但是她又怕剪起來不好看,再留長就難了。算了,還是扎個小馬尾,簡簡單單。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沒有化妝,素著一張臉。她慶幸自己皮膚好,因為白淨所以即使不化妝也不顯得多難看。只是唇色蒼白,看上去並不太精神。
她用還沒擦乾的食指在鏡面寫了兩個數字。29。
那是她的年齡。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生日不快樂。
李漁媽給李漁打電話:「晚上早點回來吃飯,蛋糕我買好了。」
李漁媽自從兩年前退休,就閒得不得了,除了跳跳廣場舞,就是關心李漁的生活大小事,比以前還要囉嗦。
李漁說好,掛掉電話,感謝自己按揭了一套兩居室的小房子。否則,母親的囉嗦和關注真】讓她無處可逃。
她在樂大支教,教哲學基礎理論,今年已經邁入第二年。做個小講師,是她的三年職業規劃涵蓋的內容,她做到了。研究生畢業之後,先是在樂大做了兩年輔導員,然後開始教課——樂大當然沒有吳大的名氣來得大,但也不差,應該滿足了,對吧?
下午四點半,李漁上完最後一節課,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從樂大開回吳市。周一竟然遇到大塞車,大部分的車野蠻加塞,讓李漁不勝其煩。
李漁順著車流往前開,右邊車道的大奔馳還是突然鑽到了她的前面。李漁一個氣惱,用力按了兩下喇叭。但,誰在乎這小小的抗議呢?
李漁又開了十多分鐘才到家門口。樓下的保安已經換了人,換成一個三十來歲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見到她公式化地盤問:「找哪棟幾號房?」
李漁真懷念以前的保安:「3棟302,李教授。」
「登記一下。」
「我是李教授的女兒。」
保安看了她一眼,大概真的覺得相似,按鍵打開了大門,李漁便把車子開了進去。
因為是老小區,車位並不多,李漁往前開了幾百米,勉勉強強把車停在一棵大樹下。剛停好車,看到欒文學帶著他兒子也停了車,兩人走了過來:「你怎麼也回來了?」
「他媽媽發燒,我又沒空帶他,帶他回來讓奶奶帶兩天。」
欒文學的兒子才一歲多,剛學會走路沒多久。李漁和欒文學跟著小孩子的腳步,慢悠悠地上樓。欒文學看她:「你呢,怎麼也突然回來了?」
「我生日,我媽叫我回來吃飯。」
欒文學哦了一聲「對哦!」他搔搔頭,「太忙了,沒想起來。」
「你現在都年收入快百萬的大工程師了,貴人事忙。」
「想要什麼禮物?我補。」
李漁笑了笑:「算了,都一把年紀了,按我媽算虛歲的方法,我都30了。人越大,其實越不喜歡過生日。」
欒文學抱著兒子上樓梯,忽然感嘆了一句:「你真的變了。」
李漁回頭:「怎麼變了?」
「以前的你,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敲我竹竿,要我請你吃大餐。」
「欸,人能不變嗎?你不也變了,以前是個瘦子,現在,哈哈,是不是快180斤了?」
「唯獨是奚落我這一點沒變。」
李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待會兒來我家吃蛋糕。」
李漁坐在餐桌前,面對著五菜一湯,胃口卻不佳。
「紅燒排骨,蒸鱸魚,還有這個蟲草雞湯。誒,這一點點蟲草,你知道要花多少錢嗎?」
李漁夾了一根青菜,沒接李漁媽的話,看著李漁爸:「爸,你眼鏡是不是不合用了,怎麼一副看不清楚的樣子?」
「我想度數又增加了。」李漁爸拿下眼鏡,擦了擦又戴上,「改天要去重新配一下。」
李漁媽抱怨:「我就說你,整天只知道研究研究,把眼睛都搞壞了。」
「老花是人衰老的過程,我也沒辦法。」
李漁喝著湯,是呀,就像欒文學說的,她變了,欒文學也變了,爸媽也變了,變老了。
她想起那句哲學名言:世間唯變化不變。
「下個月5號,是吳大百年校慶,聽說打算搞得很隆重的,你要不要回來看晚會?有時間回的話,我給你留張票。」老媽放過老爸,再次將目標轉向李漁。
李漁無所謂地搭話:「看晚會還要入場券,以往不是憑學生證就可以進去了嗎?」
「問題是你也老早不是吳大的學生了啊,而且因為特別隆重,能邀請的出色校友都邀請了,所以人數肯定會限制。」
「那再看吧,不一定有空。」李漁放下筷子,「飽了,爸媽你們慢慢吃。」
「你才吃這麼一點呀,怎麼胃口越來越小?你前幾年還能吃兩碗飯的呢?」
「我留肚子吃蛋糕。」李漁虛應一聲,坐到了客廳,拿起遙控器隨意地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