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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漁看著張山河大步走出會議室,再看看王老師,此時她正氣得不輕:「王老師,要不——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王老師慢慢順下氣,「跟這些學生溝通,就是費勁。書讀得不怎麼樣,社會上卻混得不少,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那——」現在怎麼辦?
「你怎麼看?」
「啊,我不太確定。」
「我先想想吧,到時我再把今天的情況跟書記溝通一下。」
「好吧。」李漁看著王老師,「那我——」
「你先回去。還有,這件事情無論什麼過程、什麼結果,都不要和別人說。調查是我們的工作,保密也是我們的工作。沒聽見他說嘛,隱私隱私,不然反過來說我們侵害了他們的隱私權。」
「我知道。」
第7章
李漁推著單車慢慢走出藝術院樓。
她在腦海里一遍遍回想整個過程的邏輯關係。一開始是王老師說,不用管藝術生們談戀愛的問題,但是談戀愛就可能意味著發生關係——在現在這個時代、對吧——發生關係,就意味著有可能懷孕。按照這個邏輯,不干涉談戀愛,不就約等於不干涉因為談戀愛意外懷孕嗎?難道在學院管理者的眼中,談戀愛可以,但談出個意外不可以?但是,都說了是意外,那就真的是意料之外啊。
她想到本科時候自己剛入學,那位戴著聽說有一千度近視眼鏡的院長就說了:「大學生談戀愛,我不鼓勵、不支持,但是當然咯,我也沒有資格說我反對」,而自己老爸老媽的態度就是:「十八歲之前禁止談戀愛,二十五歲之前不提倡談戀愛」,以致自己長期按捺著想要談戀愛的小心思,保持表面高傲實際無聊的單身。唉!
她想到張山河說的那幾個字,受害者、隱私——對啊,如果說懷孕真的不在韓曼曼的預想當中,那麼她現在恐怕是精神上和身體上最大的受害者了。為什麼學院裡的幾個管理的老大現在的態度似乎是想做出個樣子來、殺一儆百?
推行了幾分鐘,李漁想趁學生用餐的尖峰時間還沒到,快速騎車到食堂吃個午飯。剛騎上車沒多久,拐了個彎卻看到前方有個人,張山河。
她看著他的背影,還是那樣高高的個子、步伐堅定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進行了一番推演,她現在莫名覺得他的背影充滿了孤獨感——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認為他是可憐的人嗎,如果他真的是讓韓曼曼懷孕但又不敢承擔任何責任的渣男,那麼他根本不值得可憐,只會可恨!
李漁覺得自己面臨兩個選擇:快速騎車飛馳而過,當什麼都看不見,或者,跟上張山河,和他說點什麼。但要說點什麼呢,她也沒想好。
猶豫之間,她已經跟在張山河的身後。張山河察覺背後有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李漁想裝作看不見也是來不及,她尷尬地笑了一下。
張山河沒什麼表情,繼續面無表情地向前走。
「誒,你的車呢?還沒修好?」
張山河頭也不回:「沒開。」
「為什麼?」
「師姐,校風校紀規定,學生不能太高調。」張山河嘲諷地笑笑,「我應該跟你一樣,買個自行車。」
李漁聽出這是諷刺,但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反駁。她讀大一時,聽過班主任的一句話「大家不要覺得自己都成年了,考上大學了,脫離父母的監管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依然是在一個集體裡生活和成長,你必須把自己放在集體裡,不要搞特殊。家裡很有錢的,注意,不要表現得生活奢侈、毫無節制;而對於那些家境困難的,我們鼓勵你成長並且也鼓勵別人去幫助你。」只不過李漁從小到大,既沒有過過有錢人的生活,也沒有經歷十分艱辛的貧困的生活,最艱難的時候無非是小時候跟農村出身的老爸回家鄉,一腳踩空,摔在泥路上摔得滿身泥硬是爬不起來而已。
其實以她所見,大學裡開車的學生也並不少,研究生開車的人更多,只是,一般人都是開著一輛代步車而已,沒人像張山河——確實過分高調了:「像你這種身高,應該買不到合適的自行車吧。」
「有錢,什麼都能買。」張山河看她一眼,「怎麼?師姐你想和我聊天?」
「我才不想和你聊天。」
「正好。我也不想。」張山河冷笑,「班主任、輔導員,包括你們這些打著師兄師姐名義打壓新生的人,我也懶得說,浪費表情。」
李漁跳下單車:「喂,你這是一竹竿打死一船人吧?」
「我有說錯嗎?」
「當然。比如我,我怎麼打壓你們新生了?」
「抱歉,剛才你在會議室里的嘴臉,真的是讓人——無言。」
「我做錯了什麼?」
「請問你做老師的小嘍囉,開心嗎?」
李漁覺得無比委屈,但是她知道此刻不是應該委屈的時候:「張山河同學,請你注意,我不是做什么小嘍囉,我只是幫助老師開展工作!」想了想,「還有,你覺得王老師今天找你談話,不對嗎?錯了嗎?」
「因為韓曼曼這件事,已經不少於五個老師、領導找我談話了,都把韓曼曼當淫婦,把我當姦夫了是吧?還有你,小報告打得不少吧?」
「我沒有打你的或者任何人的小報告!」
「你不是見過我和韓曼曼在一起,說什麼同學都見過我和她來往很密切,就是你打的小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