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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嵐訥訥:「隨便。」
第20章
蘇助理跟沈紹輝告了假,回家找老婆孩子團聚。
沈紹輝和景嵐最後選擇在離酒店兩公里的海岸線走走:「今天天氣不錯,沒有那麼冷。要是風大的話,在海邊會很冷。」
景嵐看著平靜的海面,又回頭看沈紹輝,他身上穿著考究的羊絨大衣:「您喜歡海嗎?」
「還可以,你呢,你不喜歡?」
「我很少看到過海,我的家鄉都是山。」景嵐笑,「延綿不絕的,都是山。」
「你沒到處看看?」
「很少。」景嵐想了想,「幾乎沒有。大學畢業那一年,我們同學組織畢業旅行,目的地就是一個海島,但是我沒有去。」
「為什麼呢?」
「費用要四千多,而且,我那時候還在興達實習,我正想著工作上努力表現得好一點,爭取留在興達成為正式的員工。」
「你很上進。」
「生活所迫罷了。」
「不過,在我看來,也許你該找點時間去走走的,人生不止眼前的東西,目光可以長遠一點。」
「這些年,都把時間花在努力掙錢上面了。」
「錢很重要,我也在努力掙錢。」沈紹輝看向遠方,海與天都是一片藍,似乎分不出明顯的間隔,「錢只是一個數據,用來體現人的價值的不僅於此。」
「可見我只是一個俗人嘛。」景嵐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對於生於順境、一生安樂的人,都可以輕易談遠方,但對於苦苦掙扎於生存線上的人而言,更重要的事是活好眼前。她自問不喜歡將人類分三六九等,但是,沈紹輝和她顯然是不同層級的兩種人,她一直在努力向上爬,但沈紹輝即使停留在原地,都比她要高得多。「沈總,我有些累,不如回去吧。」
「我帶你去吃飯,當地的東西不錯。」
「好像我今天的胃口不是特別好,不用客氣了,沈總。」
沈紹輝也開始有些意興闌珊,點頭:「好,那我送你回酒店。」
兩人拾級而上,走上了路面。
路邊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的婦女背著一個小娃娃,手上還牽著兩個小孩子,見到有人,小孩子就走上前給人家作揖:「恭喜發財,老闆,請給我一點錢吃飯吧。」
沒過一會兒,小孩子已然衝到沈紹輝和景嵐跟前。兩人站定,景嵐打開錢包,掏出兩張50元,分別給了兩個小孩子。兩個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奔向那個婦女,與沈紹輝景嵐漸行漸遠。
沈紹輝沒有回頭「你覺得他們是真正的行乞者?」
「我不知道。」
「也許他們是騙子。」
「可能吧。」景嵐放好錢包,「也有可能不是。」
「從理性的角度來說,如果他們是拐賣孩子到了這座城市行乞,那麼你今天的善意,可能就成了日後更多小孩子淪落為行騙的工具的助力。」
景嵐站定:「沈總。」
「你說。」
「如果這100塊錢可以幫助他們買到一雙鞋子呢?」她看著沈紹輝,「你看到嗎?他們沒有鞋子穿。」而沈紹輝當然不知道寒冷,因為他有最昂貴的大衣和皮鞋,而今天的溫度只在15度左右。
「如果這100塊錢進了騙子的口袋,而不是為孩子換來一雙鞋呢?」
「我們都不知道這點錢最終的下落,可能你是對的,也可能我是對的。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當她會拿著這些錢去給孩子買鞋子,就當成全自己的善意吧。」
「那你注意到了嗎,那個女人,她是穿著鞋子的;但是,那兩個小孩,卻沒有鞋子。如果她真的是那兩個小孩子的母親,她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他們弄一雙鞋子。我承認人該保持善意,但是毫無原則的善意往往可能被人利用,從而變質為惡意。」
景嵐加快步伐,沈紹輝的語氣並不重,一副和她就事論事的樣子,但是她隱隱有些不快。
那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臉上很髒,當然腳更髒,他突然讓景嵐想到了她的童年,在她上小學之前,她從來沒有穿過布鞋,只有一雙很便宜的塑料拖鞋,但她的村里,有些孩子比她更可憐,他們連塑料拖鞋都沒有。
沈紹輝沒有察覺到景嵐的情緒,繼續發表他的意見:「我們國家現在的公益援助機制也在逐步完善,如果他們的情況真的如此困難,從基層的村委會再到ZF,再到一些公益援助機構,必然能給他們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景嵐打斷沈紹輝的話:「沈總,您知道在我的家鄉,我的那個小村里,直到今天還有幾歲的孩子,背著山上撿的柴枝去賣,走了幾公里的路,只能賣出1塊錢嗎?」
沈紹輝噎住,但不是因為景嵐的話,而是因為她眼中那難解的痛苦。他很少在一個年輕的女性眼睛裡讀到那種深沉的情緒,也許因為他從來沒真正接觸過那樣的生活:「抱歉,我只是在和你討論一些社會現實問題。」
「在那些社會學者的眼裡,這些就是數據、是案例,但對於這些身處其中的人來說,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景嵐背過身,扶著路邊白色的欄杆,「也是我過去曾經經歷過的生活。」
沈紹輝抬手,在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他已經把手覆上了景嵐的右手,他的手很暖,景嵐的手有些冰,但景嵐卻很快縮開了,她擠出笑容:「哈哈,竟然突然討論到這些問題。」她仰頭去看沈紹輝,「沈總,要麻煩您送我回酒店,我還要檢查一下我交給國土的申請材料,不能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