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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澤擰開了壁燈,光線不甚明亮,但足以端詳清楚旁邊的人。他把林予仔細打量了一遍,抓住了剛才那雙摸他的手。

    手上連一層薄繭都沒有,如果真是鄉下什么小月姐的孫子,從小不用下地幹活兒?就算不下地,也不可能嬌生慣養。

    再往下,短褲外的膝蓋和小腿都光溜溜的,沒有多餘的肌肉,應該沒有勞碌奔波過。蕭澤把林予擺弄了一番,然後又下床打開了林予的背包。

    算準附近居民的近況,肯定提前做了功課,而且估計不是單獨作案。

    蕭澤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裡面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兩本書,一本是《笑話大全》,一本是《笑話大全新編》。

    真他媽,瞎子看什麼書。

    蕭澤沒搜集到什麼有用信息,他重新關燈躺下,也準備走一步看一步。本來以為這忽悠蛋只是想騙錢,所以打算之後折磨折磨對方就得了,可是這傢伙趁他睡著居然摸他的腳,這就不太正常了。

    別是個小變態。

    一切歸靜,那條薄被仍在中間堆著,兩個人各占據一邊,終於誰也沒再折騰誰。晨光熹微時,林予夢見了鵝毛大雪,他裹緊自己的棉襖,在雪地里冷得栽了個跟頭。  

    雪是軟的,可雪地上的大樹是硬的,撞得他好疼。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捲住了被子,滾到了蕭澤旁邊,正對著蕭澤冷峻的面孔。蕭澤盯著那雙杏子一樣的眼睛,操著剛睡醒時沙啞的嗓音:“看什麼?”

    林予反應很快:“我什麼也看不見。”

    蕭澤又問:“昨晚摸我腳幹什麼?”

    林予回答:“其實我有一個夢想……我想攢錢開個盲人按摩店。”

    “是攢錢還是騙錢?”蕭澤嘲諷了一句,翻身下床進了浴室。林予舒了口氣,剛才可真是嚇死他了,差點就要露餡。

    陪著孟老太吃過早餐就告了辭,林予背著自己的書包跟蕭澤走了。他坐在吉普車的副駕上一動不動,總擔心對方半路停下把他踹出去。

    蕭澤單手握著方向盤,也不說話,看得出來不高興,但看不出來是一分不高興,還是十分不高興。

    林予雙目無神:“表哥,你的店在哪啊,附近有公園嗎?”  

    蕭澤回道:“有,還挨著市公安局,你作案小心點。”

    林予乾笑:“表哥你真幽默。”

    蕭澤沒騙人,那棟帶閣樓的二層小樓位置不錯,周邊好幾個大單位的宿舍,環境好,治安也好,警察見天牽著兩條大德牧巡邏。

    終於到了,林予小心翼翼地開門下車,握著導盲棍跟在後面,走上台階後乖乖地站在盲道上,帶著初來乍到的無措。

    蕭澤已經掀開了卷閘門,一陣子沒來,門上被噴了塗鴉,他扭頭見林予傻乎乎地站著,說:“過來吧,直走。”

    “嗯!”林予的戲從早上睡醒就開機了,他按照蕭澤的指示直走,走了三步後便放緩了速度,因為玻璃門還關著。

    蕭澤說:“一直走,不用停。”

    周圍沒什麼人往來,層疊的大樹葉子遮天蔽日,二層樓洋氣又可愛,玻璃門乾淨得閃著光。林予帶著微笑咬著牙,直愣愣地往前走,面不改色地對玻璃門來了場碰瓷。

    腦門兒磕得紅了一片,操他媽了真是。  

    蕭澤揣著褲兜看戲:“不好意思,剛剛忘了開門。”

    “沒關係,我頭硬。”林予摸索著推開門,導盲棍在木地板上留了一連串的音符,他站好摘下書包,從裡面的小兜中拿出了一捲紙幣。

    “表哥,我這兒都是散票,你數數,當我的房租。”

    蕭澤倒是沒想到:“你要給我交房租?”

    “嗯,我姥姥和你姥姥是故交,但說到底沒有親緣關係,親兄弟還明算帳呢,我不能白吃白住。”林予面色誠懇,緊緊地攥著那一卷錢,“我看不見,也不知道收錢的時候有沒有被唬弄,暫時就這麼多。”

    滿室靜,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蕭澤知道缺德玩意兒未必有張作惡的臉,但面前這張懇切真誠的面孔卻著實讓人硬不下心來。

    他接過錢又塞進林予的書包,嫌棄道:“塊兒八毛的,你以為做公交車呢。”

    林予盯著蕭澤的胸膛,眼睛一眨不眨:“那我打工,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耳朵特別好使,可以看店。等樓上樓下熟悉了,我還能打掃衛生。”  

    蕭澤心想,不等你熟悉就滾蛋了。

    一樓是書店,二樓是住人的房間,林予還以為自己以退為進的苦肉計挺成功呢,結果被領到三層的小閣樓後徹底傻了眼。

    冬冷夏熱的小小一間房,半邊還是傾斜的,跟被削了似的。他立刻悶出了一身汗,裝作好奇地問:“哥,這兒怎麼這麼熱啊?”

    蕭澤回答:“晚上就涼快了,這兒安靜,方便你聯繫天上各路神仙。”

    林予點點頭:“謝謝哥。”

    腳步聲遠了,蕭澤下樓去放行李。林予關上門氣得直蹦,然後把包甩到了牆邊的單人床上。他蹦上床仰躺著,盯著被削了一半的天花板開始絮叨。

    龍生九子,只有他流落凡間被二百五欺負。

    腦門兒還疼呢,還住這桑拿房……

    千萬別讓他算出來姓蕭的是什麼命數,算命男孩兒路子野,絕不會輕易把對方原諒!

    可真熱啊。

    林予覺得屁股底下硌得慌,動了動掏出來他的殘疾證。證件是假的,因為同樣算得準的話,瞎子會更讓人覺得神,而且殘疾人屬於弱勢群體,城管趕人的時候不會太兇。  

    所以他就先這麼裝著吧。

    關了許久的店要開始營業,蕭澤準備把一樓收拾布置一下,窗戶邊有單人沙發,他讓林予坐在那兒擦書皮,自己整理其他的。

    “哥,我摸著書皮都皺巴了。”林予拿著一小塊布,“都是舊書嗎?我有兩本《笑話大全》,也擱店裡賣了吧。”

    蕭澤重新擺了擺書架的位置,渾身汗水淋漓:“給我講個笑話。”

    林予隨便想了一個:“朋友向我抱怨,上班遲到被扣了獎金,車子還撞了護欄,錢包又丟了,至今還沒搞過對象,簡直一無是處。”

    蕭澤面無表情。

    “我安慰他,”林予還有半句才講完,但是自己先樂了,“你怎麼會一無是處呢,你是處男啊!”

    林予抱著一摞書笑歪在沙發上,整個人被外面灑進來的陽光籠罩著,像一幅暖色調的油畫。蕭澤抱臂靠著書架欣賞,半晌過後幽幽問道:“表弟,你還是處男麼?”

    笑聲戛然而止,林予面上的陽光迅速變成了火光,他甚至還出了點汗。情急之下拿手裡的抹布擦了把臉,尷尬地回答:“表哥,我今年才十七。”

    蕭澤故作憂愁:“眼睛又看不見,以後可怎麼找對象啊。”

    林予利落地回答:“表哥,你現在可能不信,其實我不是普通人,所以這些七情六慾都妨不了我,姻緣什麼的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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