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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失敗,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林予的頭腦剎那間清醒了,別說是幫兄弟的忙,就算向洧雲是個陌生人,那這也是不虧本的買賣。他握緊拳頭,就這麼定了!他要幫向洧雲試一試!
看看是人命天定,還是人定勝天!
這場雨著實煩人,冬天嘛,下一兩天雨還行,一旦久了就伴隨著凍死人的低溫,何況山路本就難走,這下更是艱險。
考察隊不可能因為路況不好就拖進度,所以在休息兩天後恢復了工作進程。半天下來全都累得夠嗆,副隊長躲在營帳口無奈苦笑:“蕭隊,又下大了,看樣子有暴雨的趨勢。”
“嗯,這天色挺夠嗆的。”蕭澤坐在裡面敲鍵盤,身上的衣服泛著cháo,腳上的靴子除了泥還有雜糙樹葉,就以這麼一副狀態直接開始打報告,仿佛沒有任何影響。
另一個隊友在補充編錄,本來挖完深槽後要現場編錄然後取樣,但是雨實在太大,只能趕緊撤離。他抬頭問:“蕭隊,你覺得新年之前能收工嗎?”
蕭澤盯著電腦屏幕:“你指元旦還是春節?”
距離元旦也就不到一個月了,估計趕不回去,春節應該沒問題。蕭澤狠敲了一下回車鍵,問:“同志們,等天兒好了,是加班趕工爭取早日回家,還是正常進行晚點回家?”
大家齊聲道:“加班趕工!”
蕭澤笑了笑沒說話,十分鐘後大家的手機同時響起來,打開郵箱一看,是蕭澤問完之後重新出的工作安排,具體到早中晚,比軍隊訓練還累人。
“你們自己選的。”蕭澤說完沉吟片刻,“林予除外,編外人員不能這麼要求。”
巴哥故意開玩笑:“蕭隊,你這是偏心。”
蕭澤“嗯”了一聲:“不偏心我弟弟,難道偏心你?圖畫完沒有?”
巴哥趕忙低頭繼續畫:“快了快了,小予不幫忙就顯得慢。哎?小予呢?”
林予穿著雨披又鑽進了林子裡,他現在閉著眼都能百米衝刺到向洧雲的住處,因為最近幾天來得有些頻繁。
還是那張矮榻,還是那張小桌,桌上放著一疊瓜子和兩盞熱茶,林予和向洧雲並排靠著牆坐,腦袋後面是漏風的窗戶,冷風吹得人格外精神。
“大哥,你再給我講講,你穿越過來之後還有什麼趣事?”林予嗑著瓜子,興致勃勃,一旦假設向洧雲的話為真,那可聊的話題迅速增多。
向洧雲欣慰地笑著,終於有了相信自己的人,他說不出來的高興,講道:“初來乍到時,我看這個世界的人都想吐,真是不倫不類!還有那些車、房,奇形怪狀!”
“後來我認清了穿越的現實,可我一無所有,沒人認我尊貴的身份,也沒人臣服於我。”向洧雲的眼中綻放著神采,“我下定決心闖出名堂,我夫差無論是在春秋當龍,還是在現代當蟲,都必須是覆雨翻雲的角色。”
林予滿臉敬佩,忽然疑惑起來:“大哥,你之前說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經商三年,也就是說你穿越過來的時候才十幾歲,可是歷史上夫差自刎是在五十多啊。”
向洧雲回答:“沒錯,因為我穿越而來的時候正是十幾歲,我得知這是後世便查閱了史書資料,從而知曉了吳國和夫差的下場。”
林予吃驚得彈起來:“也就是說,你在春秋時,根本還沒經歷滅國?!一切都還沒發生?!”
“沒錯,是不是上天弄人?”向洧雲苦笑、哀嘆,凝滯的目光中情緒翻滾難以言明,“我曾打敗越國,卻沒要了勾踐老賊的性命,不料害了自己,更害了家國子民。我既然知道了歷史發展,就不斷尋找回去的方法,我要壯大吳國,改變歷史!”
林予訕訕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告訴對方,其實勾踐還上小學課本了呢,而且臥薪嘗膽的精神還被拿出來讚揚。他拍拍向洧雲的後背:“大哥,你一直沒找到回去的方法嗎?”
向洧雲斜他一眼:“廢話,不然我此刻窩在這兒作甚?我努力賺錢,希望有錢之後可以尋能人志士來幫我,實不相瞞,我從前有多處豪宅,請過不下百名風水先生,結果沒一個能幫我。”
他抓住林予的肩膀:“小弟,上天讓我遇見你,就證明吳國可存,史書可改,我夫差可逆天而行!”
林予瑟縮著:“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向洧雲道:“過完年就五十四了。”
林予跳起來:“你回去再過一年就五十五了!五十五吳國被越國戰勝,你就要拔刀自刎了!”
向洧雲也跳起來:“所以沒時間再耽擱下去了!我一定要儘快回去,力挽狂瀾!”
天空烏雲密布,窗外一道驚雷砸下,樹都倒下了一棵。向洧雲神情決絕悲壯,從牆上取下了雨披,他的面容隱在帽子下,像無神的幽靈。
“雷雨交加,蟒身動而靈脈現,小弟,你我兄弟二人就在今晚道句珍重吧。”
林予呼吸停滯,他真的很想要那箱錢,可是如果向洧雲趕回去送死的話,哪怕給他千萬億他也不願答應。向洧雲卻不管那麼多了,一把拽起他,給他套上了雨披和糙帽,還把貼身佩戴的銅鑰匙戴在了他頸間。
“小弟,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我既為一國之主,就要有胸懷天下的魄力。苟活於世千萬年,不如一朝報國死。”
林予心頭震盪,才發覺在向洧雲的覺悟面前,自己的那點仁義心思有多狹隘。他抿住嘴唇頷首答應,跌跌撞撞地跟著對方離開了小屋。
雨水滂沱,每一腳都陷在濕軟的泥里,每走一步仿佛身後都落下一道驚雷。他們兩個穿過高樹矮叢,跨過磕絆的碎石,踩爆了逃命的蟻蟲,在烏雲遮蓋的天幕不斷下壓之際,終於趕到了後山腳下。
林予摸出風水陣和八卦盤,微微顫抖的雙手被向洧雲緊握住,終於稍稍鎮定。
褲腿全部濕了,寒意侵襲著雙腿,再順著四肢百骸延伸,林予的聲音被雷雨聲干擾,只好竭力吼著:“大哥,西為澤,東為雷,找准震位與兌位,沿中線掐中心點,就是靈脈了!”
靈脈從來就不是生於山下,而是只有巍峨高山才能鎮得住靈脈。郢山這種無名山根本鎮不住,靈脈聚散難尋,時時都在變化著。幸虧趕上難得的大雷雨天,靈脈歸位時就能探知一二了。
林予和向洧雲開始上山,在雷雨的肆nüè中倒下的樹木,滾落的亂石,還有濕滑不堪的泥水,全都是不能忽視的障礙和危險。林予提著便攜燈在前面探路,向洧雲在他身後,時不時推他一把。
滑倒數次,手掌早就破裂,雨水把血衝掉,只剩下鹽蟄刃劃的疼痛。雨披沒了作用,糙帽被吹得勒在腦後,他睜不開眼睛,在越來越大的雨中已經幾近爬行。
而村中的營帳里,蕭澤已經開著越野車出發了,他忙完準備回住處,卻不料范和平先趕來了,告知村民們進山林送飯,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蕭澤聯想到林予這幾天的反常樣子,猜測出了事。啟動越野車駛入滂沱雨中,緊握著方向盤,心中升起層層不安和內疚,向洧雲不知來歷和底細,他不應該放任林予和其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