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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真沒想那麼多,一聽自殺嚇得臉都白了,合著以前自殺過好幾次了,每次的手法還不盡相同。暫時揮別了解玉成,他和蕭澤開車回家,路上夜黑燈爍,他琢磨了半天兩性關係。
最近這些天太長見識,從丈夫出軌,到妻子苛待老人,還有情婦自殺威脅,林予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遇見這連環戲,每一集都刷新他的世界觀。
回到公寓後就停止了思考,考察隊出征在即,他和蕭澤要檢查哪些物品需要補充,哪些上次沒用到可以淘汰。
蕭澤喊了好幾聲沒人應,走到浴室門口見林予站在洗手台前罰站。
視線對著的,是置物架上那瓶淡黃色的潤滑油。
“忽悠蛋,你是想帶上,還是不想帶上?”蕭澤問,問的問題極其討厭。林予從鏡子裡看對方,指著架子上的幾盒安全套以牙還牙:“那些你帶嗎?你帶的話我就帶,你不帶的話……”
他仔細一想,蕭澤很多時候都沒帶。
蕭澤聞言拎著整理袋進來,伸手把置物架上的計生用品一掃而光,還振振有詞:“帶上以備不時之需,而且沒真讓你考慮,反正也是我給你用。”
林予迅速擰開水龍頭,趁臉紅之前往臉上捧了把涼水。
先大致收拾好一箱,上床睡覺時還不算太晚,蕭澤習慣睡前看一會兒書,靠著床頭分外安靜。林予靠在他身邊玩手機,偶爾接受他的提問,答不上來就認真聽講解,答上來就攢著以後要獎勵。
“嘀”的一聲,林予的手機蹦出來一條信息。
“是解爺爺發的。”那天在解老那兒,林予給老爺子存了自己的號碼,他點開念道,“小林予,睡了嗎?”
雖然只有短短六個字,但能想像到對方編輯了多久,解老的下肢幾乎癱瘓,上肢也不是很靈活,打字時的動作一定很笨拙。
林予快速回覆:還沒睡,爺爺,你找我有事嗎?
等了七八分鐘,解老發來:不困,想說。
這意思是不困,睡不著覺,想找人說說話,林予來了興致,他別的不擅長,陪聊可是把好手。轉念再一想,解玉成去和江雪儀糾纏,羅夢肯定也被禁止接觸解老,那老爺子現在是自己在家?
他立刻詢問:爺爺,誰照顧你呢?
這次回復沒等太久,解老說是保姆在照顧。
蕭澤已經合上書擱下,抬手圈著林予關注簡訊內容,後來甚至忍不住提意見,設身處地地思考怎麼問能減少解老的打字量。
林予扭臉瞧他:“哥,你很少湊熱鬧,不都是事不關你,高高掛起嗎?”
蕭澤吸吸鼻子,出於面子主義,不太想承認其實他挺喜歡解老。因為解老有文化,像個老學究,那副模樣和氣質特別像他死去多年的姥爺。
他轉移話題:“老爺子又回復什麼了?”
林予拿起一看,念道:“上課,算命,互相。”
第二個詞他能看懂,猜測解老請他算命,但上課是什麼?林予沒耐心繼續打字,直接撥出了號碼,解老應該正拿著老人機,幾乎是立刻接通。
“爺爺,你發那條信息是什麼意思啊?上什麼課?”
“我給,你上課。”
“給我?”林予前一陣考核老被摁著上課,已經形成了恐懼症,“爺爺,我已經參加工作了,不是學生。”
這種說明辯論型的對話難度太高,解老發出一串擬聲詞,但具體什麼意思完全沒有表達清楚。旁聽半天的蕭澤似乎懂了,奪下手機問:“老爺子,你是不是想這樣,你教小予課本知識,他給你算命,互相交換?”
“呃!”解老反應很大,“帶我!”
林予問:“帶你去算命,你要跟著我擺攤兒?”
解老更加激動地發聲:“呃!”
他們倆終於明白了,老頭這是自己在家無聊。病痛限制了行動,雖然兒子孝順時常陪伴左右,可最近又得知兒子出軌,自己殘廢一個管也管不了,看見了估計挺煩心。
他想讓林予擺攤兒的時候帶著自己,來來往往的顧客都是老頭老太太,他聽著其他人的各種遭遇,也許能產生共鳴,就算不能,也可以解解悶兒。
但解老不會別的,他也沒什麼別的交換籌碼,只有一腦袋知識和一肚子墨水。但他顯然忘了,他已經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清楚,根本無法講課。
蕭澤想起他姥爺生病故去那兩年,他那時經常聽老人說的一句話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大概解老也深有體會,並倍感無奈。
林予答應下來,承諾會帶解老擺攤兒,電話掛斷想告訴解玉成一聲。待對方接通,他主動說明,說完忍不住問:“你朋友沒事兒吧?”
解玉成一愣,反應過來後笑答:“沒事兒,你當她傻啊,就是逼我露面呢。”
時間不早了,林予沒有多聊,關機睡覺做美夢。考察隊出發前一禮拜就像自由活動,各自分配任務做準備,不要求坐班,那他正好可以帶解老多擺幾天攤兒。
林予說到做到,第二天獨自回貓眼書店開門,收拾好算命的工具就出發去接解老。新保姆很盡責,非要跟著一起出來,不放心他把老人接走。
解老精神不錯,渾濁的雙眼在厚厚的鏡片後閃著光,問:“你哥?”
“我哥去研究院換車了,過兩天我們要外出考察,開越野車。”林予推著輪椅,哈出的白氣飄散在解老的頭頂,“爺爺,你會開車嗎?”
解老說:“不會!”
“我也不會,不會也沒什麼。”他老調重彈,“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嚇死的都是膽兒小的,那撞死的肯定也是……”
“不對,呸呸。”他怕這倒霉定律拐到蕭澤身上,急忙住口,轉而問道:“爺爺,解大哥這兩天沒來陪你嗎?”
解老氣哼哼的:“煩!不讓!”
林予哈哈大笑,心想老爺子倒是愛憎分明,不護犢子。聊著天走到公園外面,光禿禿的花圃不怎麼美觀,但是林予帶著笑模樣在前面一坐,增添了些亮色。
今天沒出太陽,人也比前些日子少,林予等了半天沒有開張,沖保姆大姐說:“姨,要不我給你算算?”
保姆大姐在旁邊坐下,先問:“收費不?”
解老搶答:“我請!”
林予有錢賺就高興,握住保姆大姐的手搓了搓,對方整天幹活兒,碰水是在所難免的,手背皮膚粗糲發紅,指關節粗大有力,一看就能幹。
“姨,”林予叫得熱乎,主要是叫姐有點小,叫大媽有點老,“你喪偶多年,寂寞嗎?”
“你咋知道?算出來的?”保姆大姐有些驚詫,“我男人死了好多年,活著的時候不著調,我還得伺候他,死了我還輕鬆嘞。”
“……”林予咂咂嘴,最近沒幹別的,遇見的都是失敗婚姻和喪失感情的夫妻。他繼續摸,兩眼望著街邊的枯樹,完全依靠摸骨來算,說:“姨,你這輩子一生勞碌,但是子女孝順,晚年生活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