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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澤問:“你不是都告訴我了麼,難道還有別的隱情?”
“哎,這個……”劉主任聲音小了,“他那是畏罪自殺。”
第14章 紅拂夜奔(完)
蕭澤走得很快,不然脆片捂軟,煎餅就不好吃了。
一路上沒停,幾乎目不斜視,長腿邁著大步子,一口氣走回了小洋樓。走到偏門的台階上,他卻沒立刻開門進屋,轉個身坐下點了根煙。
劉主任說,立春是畏罪自殺。
蕭澤盯著一點點變長的菸灰,手指僵著沒使其抖落。如果劉主任所言非虛,那立春就的確是走到死路了。
也未必,蕭澤又推翻,哪怕是罪有應得,但真的罪過至死嗎?
另一種情況,劉主任說得並非事實,唬弄人也好,立春含冤也罷,但臨死前已經戴上了“有罪”的標籤。所以這兩種情況算下來,立春這“畏罪自殺”的名頭鐵定是有的。
蕭澤遲疑的就是,到底要不要弄清楚真實情況。
煙燃盡了,長長的一截菸灰不用撣就自己掉了。他起身進門,經過一層,經過樓梯,還是沒做好決定。走到二樓客廳停下步子,見林予正躺在沙發上睡覺。
仰面朝上,一隻手臂垂著,指尖都碰到了地毯。林予一夜沒有合眼,這會兒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其實聽見動靜的時候腦子已經醒了,但眼皮沉得睜不開。
“好香啊……”五感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翻身,直接從不寬敞的沙發摔到了地毯上。吃痛睜開眼睛,但圓眼只睜開條細fèng,說話哼哼唧唧的:“哥……攤煎餅啦。”
蕭澤忽然想起前一天在高速路上,這傢伙扒著車門,整個人瀰漫著憂傷。又想起對方悶在閣樓幾個鐘頭,為立春的傷心事發呆。
算了。
不說了,也不問了。
人已經死了,知道詳情沒任何意義,無非是滿足活人的好奇心,但是蕭澤並不怎麼好奇。也許之前的同情和憤慨給錯了對象,也許立春值得更強烈的同情和憤慨。
可有什麼價值呢?
如果忽悠蛋去問,兩種結果之後都是心裡更難受。
所以狗屁意義都沒有。
蕭澤走到沙發前坐下,把煎餅塞到林予手裡,然後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節目。林予打開就吃,坐在地毯上也不起,睡醒懶懶的,還直往蕭澤的小腿上靠。
他沒注意蕭澤的狀態,吃得興致勃勃:“哥,看個武打電影!”
“大清早哪給你找武打電影。”蕭澤又隨便換了個頻道,裡面是重播的新聞。林予不提議了,吃人家的嘴短,換什麼就看什麼吧。
新聞里說最近幾天晚上有流星,大概在十點半到凌晨之間。“哥,真有流星嗎?我還以為電視劇瞎編的呢。”他扭頭看蕭澤,“但許願肯定不靈,求保佑這種請到專業寺廟諮詢。”
蕭澤用膝蓋把他頂開:“趕緊吃完下樓幹活兒,別磨嘰。”
林予立刻放慢咀嚼的速度:“我還想去擺攤兒呢,我不干。”
他以為蕭澤會教訓他,或者踹他兩腳,不料蕭澤直接說:“不干拉倒,要去趕緊去。”好像有些心煩。
林予不清楚什麼情況,反正這人一個月有二十來天都不怎麼溫柔,他早習慣了。吃完收拾妥當,直奔公園準備上班。
他今天沒帶什麼東西,找發傳單的要了兩張GG紙,把紙往花圃旁的台階上一鋪,坐下就開始裸算。四處望一望,不知道立春會不會來找他聊天。
周末人多,而且不少去公園鍛鍊的老頭老太太都已經認識了他,不用吆喝就來了生意。他兢兢業業地工作了半個鐘頭,抬頭看見了小花奶奶。
但是小花奶奶旁邊的是立冬還是立春呢?是立春的話,那是真的立春,還是立冬假扮的立春呢?轉念一想,在老太太這兒,立春已經回老家了,所以只能是立冬或者真的立春。
總之這哥倆太令人費腦細胞了。
待對方走近,他仔細一看,發現男人的臉上掛著倆黑眼圈,於是立即確定這是立冬。人和鬼到底是不同的,立春的皮膚根本沒有一絲紋理毛孔,也無丁點血色,像蒙了層虛無縹緲的白煙,連面相都看不了。
“奶奶,來鍛鍊啊。”林予主動打招呼,“立冬大哥,周末好好休息,你臉色不太好。”
小花奶奶笑著說:“他忙啊,整天回來得晚,我說自己來公園轉轉,他還不放心。”
“大哥孝順您。”林予不動聲色地看看四周,想找立春的身影,“其實您可以和小區里其他奶奶作伴,她們每天都來公園鍛鍊。”
立冬真的挺累,小花奶奶和林予說話的工夫,他一直在旁邊打哈欠,估計等著散完步回去睡回籠覺。
“立冬大哥,我最近開展了上門看風水的業務,你需要嗎?”林予還沒忘給對方旺財運的事兒,說得特誠懇,“看得好了,能在你家吃碗打滷面嗎?”
立冬邊打哈欠邊樂:“看得不好只能管一碗鹵,咸著你可不負責。”
聊了幾句,立冬陪著小花奶奶進去了。林予四處張望,終於在街對面看見了立春。立春在太陽下不怎麼明顯,仿佛走走就蒸發了。他穿過馬路,神情懨懨地走到了林予的面前。
林予關心地問:“立春大哥,你心情不好嗎?”
“我心情挺好啊。”遛狗經過的王大爺以為林予問自己,“中午吃紅燒魚,吃完去下象棋,美得我哇。”
人來人往,此地實在不適宜聊天。林予乾脆扔了GG紙,和立春也進了公園。他們上了最高的那座假山,坐在亭子裡能望見沿著湖散步的人們,仔細尋找還能看見立冬和小花奶奶。
立春終於開口:“昨晚凌晨我哥還沒回家,我去他單位找,見就他一個人在加班工作。他偷偷賺外快,忙得都快沒休息時間了。”
林予安慰:“這兒競爭比縣城裡大太多,大家都不容易。立冬大哥要給小花奶奶養老,還要還貸款,肯定辛苦。”
他說完覺得什麼安慰作用都沒有,還有感而發加了句:“唉,我們外地人為了生活真不容易啊。”
其實他有點心虛,他去網吧嘚瑟了一宿,回來眯一覺還吃了現成的煎餅果子,好幸福嘛。
立春笑笑,卻沒多開心:“以後他要一個人給我媽養老,一個人照顧我媽。我什麼都不能替他分擔,還把我那份責任扔給了他。”
林予望向湖邊,那次半夜遇見立冬搬家,他知道對方過得有多辛苦。可生活的辛苦也就算了,還要假扮自己死去的弟弟,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秘密,心裡只會更苦。
他不禁想起蕭澤問的,立春會不會後悔?
蕭澤為不適當的提問而道歉,那他自然不會再問一遍。
林予依舊是盡力安慰:“立春大哥,你別再想這些了。立冬大哥肯定不會怨你,他肯定還會希望你到了另一個世界能真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