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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地警方之後來探望過幾次,還有媒體想要採訪一二,不過後者都被蕭澤拒絕了,這件轟動一時的情殺拋屍案就此結束,枉死的已經死了,該死的也已經死了,活人再嚼一陣子也將會淡忘。

    江雪儀,父母健在,還有年僅四歲兒子。

    羅夢,父母健在,還有讀五年級的女兒。

    這兩個女人被殺害後又被用非常殘忍的手段肢解,並分散拋屍,警方按照解玉成那張紙上留下的一點一一尋找,除了江雪儀的頭部,其餘部位已經全部找到。

    解老,上吊自殺,留下一封簡短的遺書。

    解玉成,一身重罪,畏罪自殺。

    這起大案涉及的當事人已經全部死亡,留給家人的僅剩下無盡悲痛,解玉成作為殺人兇手,他生前與江、羅二人的糾葛,以及他喪心病狂的犯罪手法都成了市民最近熱議的話題,網友甚至玩味地稱他是本年度最可怕的魔鬼。

    林予當初說過,解玉成很難評價。

    解玉成被人所知的是濫交、渣男、兇殘、毫無人性,沒有人知道他熱情、仗義、孝順。他太過矛盾,當走到絕路上時,天平向罪惡那一面狠狠傾斜,他成為了魔鬼,那假設一開始的犯罪就不存在,他這輩子可能永遠都那麼自我衝突地活著。  

    或許有很多像他一樣的人,只不過他把一切都放大了。

    世界是一片汪洋大海,大大小小的事件如碎石投下,激起一圈圈漣漪,水下的游魚因此而亂了秩序,等到碎石沉入海底,海面恢復平靜,魚的生活也如初進行。

    第一考察隊完成了收尾工作,離開這裡前在市區進行了聚餐,隨後上路返回,蕭澤目送車隊離開。

    將近半個月了,林予仍然未醒,蕭澤每天吃住在醫院,兩天回酒店洗一次澡、刮鬍子、換衣服。天氣越來越暖和,林予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臉蛋兒隨著氣溫上升也增添些血色,可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蕭堯在沙發上削蘋果,說:“我覺得吧,咱們考慮到了癱瘓啊,失憶啊,是不是忘了考慮變植物人啊……”

    蕭澤守在床邊看報紙,眼都沒抬:“別吃我們家植物人的紅富士,擱下。”

    蕭堯聳聳肩膀,眼眶說紅就紅:“有本事讓這小植物人醒來自己搶,我、我給他買一車!”

    蕭澤翻報紙的手停下,抬起眼眸看向林予,自顧自地說:“他不是植物人,他只是還沒睡夠。這傢伙喜歡做夢,逮著這麼個好機會使勁做個夠,捨不得醒了。”  

    林予的確做了很長的夢,夢中的場景零零散散,破碎不堪,有讓他高興的,也有讓他生氣的,他似乎能聽見有人在夢境之外的地方說話,可是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睛。

    “小予……”

    “小予……”

    林予尋找聲源,光著腳跳下床,從走廊到樓梯,穿堂過廳,一路朝著亮著光的地方飛奔。他跑進了一片青色的麥田,溝壑fèng隙長著茂盛的小花,頭頂是明晃晃的太陽。

    “小予!”

    他環顧四周急切地尋找,終於看到了麥田中的稻糙人。稻糙人卻會動,扔下懷抱的兩卷稻糙,摘下腦袋上的糙帽,用力揮著、笑著。

    林予興奮地拔腿狂奔:“豆豆!”

    他逆風穿行,在青色的麥浪中馳騁,笑聲迴蕩在麥田中,帶著無限的精神氣和快活。豆豆張開手臂,待他飛撲而來便將他抱個滿懷,甚至險些被撞倒。

    豆豆比林予大了十歲,個子也高,問:“鞋、鞋丟了?”  

    林予低頭看看自己的腳,慌張地說:“別告訴爸爸媽媽,不然又該挨揍了。”

    豆豆發出一串笑聲,他把糙帽扣到林予的腦袋上,彎腰把林予背起來。林予環著豆豆的脖子,問:“他們又讓你假裝稻糙人?”

    豆豆支支吾吾地回答:“逮……小鳥,你喜歡,小鳥。”

    “他們”是指村子裡其他小孩兒,大家都知道豆豆是個傻子,所以經常戲弄他。麥田裡有稻糙人吸引麻雀,他們就騙豆豆,說林予喜歡小鳥,讓豆豆假扮成稻糙人。

    林予氣得直晃小腿:“你傻啊!又相信他們!”

    豆豆老實承認:“就是傻子。”

    “……才不是。”林予將手臂環得緊一些,“我胡說八道呢,你壓根兒就不傻。”

    豆豆追問:“喜歡小鳥?”

    林予其實不怎麼喜歡小鳥,他膽兒小,一怕小鳥拿嘴啄他,二怕鳥往他身上拉粑粑,衣服弄髒又要挨揍。所以他猶豫了一會兒,回答:“你抓的小鳥我肯定喜歡,但是小鳥也有窩,咱們還是不要抓它了。”  

    豆豆無法完全聽懂,只明白林予回答了很長一句,於是還問:“喜歡小鳥?”

    林予認輸道:“喜歡。”

    “那,抓!”豆豆忽然跑起來,驚起了一片在麥田裡吃麥子的麻雀,林予摟緊對方,腳趾頭都繃著勁兒,跟著高呼尖叫,出了一腦門兒汗。

    豆豆背著林予走回村里,路上遇見其他孩子,四目相對電光火石,豆豆只會瞪眼和亂吼亂叫,林予跳下來,撿起一塊磚頭就嚇唬人。

    “我告訴你們,不要趁我不在就欺負他!”林予氣勢十足,揮了揮手中的磚頭,“這一磚頭下去你們就腦袋開花了!笑話豆豆傻是吧?我讓你們變成大弱智!”

    他舉著磚頭追趕其他小孩兒,小孩兒們四散逃跑,都被他不要命的氣勢唬住了。林予追了一段路,把磚頭扔掉蹲下身,揉了揉被擦破的雙腳。

    他和豆豆回家去,家裡虛掩著門,誰都沒在,他們倆的小屋裡有點亂,桌上鋪散著幾十張卡片。豆豆去打了盆水給他洗腳,他們並肩坐在床邊,齊齊地望著窗戶。

    林予問:“爸爸媽媽呢?”  

    豆豆答:“死啦!”

    林予猛然回神,他都十八了,爸爸媽媽早就死了,他怎麼忘了呢。哀傷地嘆了口氣,他歪頭靠在豆豆的肩上,問:“豆兒,你想爸爸媽媽還有姥姥姥爺嗎?”

    豆豆答:“忘啦!”

    林予噗嗤笑出聲:“你這人沒良心!把卡片拿過來,我考考你記不記得學過的字。”

    他把腳擦乾淨,守著豆豆掂掇那一沓卡片,卡片是他的教學工具,他寫下常用字反覆給豆豆念,教他認,對方總記不住,他就每天都教一遍。

    “這是什麼?”

    “紙。”

    “紙上寫的是什麼?”

    “嘿嘿,不知道。”

    林予把卡片拍桌上:“這就一道筆畫,這是一,記住了嗎?”

    豆豆點點頭,看表情還是沒明白。林予扭臉看著那盆洗腳水,起身走過去用手指沾了一點,然後在地上一划,前後也就十秒鐘,他又問:“豆兒,這是幾?”

    豆豆搖搖頭:“嘿嘿,不知道。”

    林予氣得把洗腳水抹對方衣服上,耐心講道:“不是剛講了嗎?這就一道筆畫,這是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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