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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需要幫忙嗎?”
曹安琪站在桌椅之間,桌上都是課本和複習資料,她隨手拿起一本朝葉海輪砸過去,大聲喊道:“你別過來!把門打開!”
葉海輪被砸中了胸口, 他上前一步,有些著急地解釋:“我只是想見你。”
“你別裝了!”
“……你別傷害我。”曹安琪凌厲的氣勢很快萎靡,聲息也漸漸不穩。她抱著書包躲到過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做著深呼吸看向葉海輪,問:“你跟蹤我?”
葉海輪抱歉地回答:“對不起,因為你不來學校,我只好這樣做才能見到你。”
以前十點鐘晚自習才結束,安慧芝和曹國偉都加班的話就沒辦法接曹安琪放學了,她自己其實無所謂,反正地鐵兩三站的工夫就到家了。
但她不知道,葉海輪曾經很多次默默送她回家,隔著一節車廂,或隔著兩個路燈。對於她家的小區,她上學放學的路線,葉海輪都十分清楚。
“安琪,我們聊聊好嗎?”葉海輪態度誠懇,和往常的表現無異,他走進另一邊的過道,隔著四個座位正對著曹安琪。
曹安琪沒有因緊張而失控,因為她更怕葉海輪會失控。
“你要聊什麼?”曹安琪不動聲色地朝講台走了一步,繞過講台奔向門口至少需要三秒鐘,打開門一秒鐘,但葉海輪的位置距離門口近很多,她沒有成功跑出去的把握。
而葉海輪已經洞悉了她的想法,輕聲說:“我們就在這兒好嗎?出去的話我知道你會逃跑的,我不想做別的,只想和你談一談。”
曹安琪想起林予的話來,林予勸了葉海輪很多,難道葉海輪改變了主意?
“安琪,我的一些行為讓你受到了傷害,我向你道歉。”葉海輪走向了倒數第四排,然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你坐在我前面的那半個學期,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來得很早,幫你把桌子擦一邊,把你腳下的位置掃乾淨。”
“你那段時間卻因為成績下降不怎麼開心,上課的時候總是脊背挺直認真聽講,下課幾乎立即離開教室去請教問題。”
曹安琪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一直請教問題,我只是不想被你盯著。”
葉海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從桌兜里拿出一張卷子:“這張卷子我考了七十二分,當時你在台上發給大家,我上去拿的時候,你笑著對我說了句‘加油’。”
曹安琪對每個不如自己分數高的同學都會說加油,對比她高的同學會說你考得真好。她不知道自己當初那句鼓勵被葉海輪一直記著,甚至那句鼓勵意味著噩夢的開始。
葉海輪繼續說著:“林予勸了我很多,開始我只是給了他十塊錢,對他傾訴,後來我把他當成了朋友。”
曹安琪聽到這兒,怒氣上升超過了不安,罵道:“你是否把他當朋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一直把你當朋友,十塊錢,你十塊錢買個真心對你的朋友可真他媽划算!”
葉海輪抬起頭:“我真的把他當成朋友了……他幫助我很多……”
“你別噁心我了!”曹安琪上前幾步把書包砸在葉海輪身上,“你把他當朋友,但是你一直在騙他,騙取他的同情!你這副自卑懦弱的狗樣子騙了多少人?老師、同學、林予,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吧,你不累嗎?!”
葉海輪被罵得狗血淋頭,他雙手緊張得交握在一起,帽檐下的額頭急得流下了汗水。他無力地辯解:“我沒有騙他,我救了你,你的確答應了和我在一起……我沒騙他……”
我只是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葉海輪發不出後半句。
斷斷續續的一句話令曹安琪徹底沒了體面姿態,她像發瘋一般把自己桌上的書本卷子全部砸向葉海輪:“你救我?!你被燒成這個德行,被學校塑造成英雄,被媒體不厭其煩地報導,你以為這樣你就真的救了我!你他媽小心死了下地獄!”
她帶著咒罵和難以自制的尖叫:“我為什麼會答應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把我按在地上、按在玻璃上要我死!我的後背全是坑坑窪窪的疤,你以為只有你不敢見人嗎?!”
“葉海輪,林予被你矇騙還能勸你,我不能,我每天都恨不得你出門撞死!”曹安琪情緒失控,已經不知不覺淚流滿面。極端的憤怒和無邊的脫力感糾纏著將她緊緊束縛,她劇烈地呼吸著空氣,在葉海輪雙手握緊到極限,就要鬆開的時候砸下了一本厚重的字典。
葉海輪悶哼一聲,眼鏡被磕掉,眼角迅速青紫一片。
在對方吃痛分散注意力的片刻,曹安琪立刻轉身奔向門口,她抓住把手用力拽,不料掛鎖的兩個鐵片間綁著葉海輪的校卡。
短暫的困難足以令人驚慌,曹安琪奮力拽著尼龍繩,手忙腳亂地解著那個死結。她壓抑著哭,一顆心帶著零丁希望不斷下沉,她想忽略背後的腳步聲,可是每一步踩在地上的聲音都是那麼清晰。
“安琪。”
葉海輪在她身後叫她的名字。
“安琪,我願意放棄保送名額。”
曹安琪梗住所有氣息,她像個沒有生氣的人偶,只有眼淚不停地掉下來落在地上。葉海輪就在她的背後,不知是真是假地說要放棄保送名額。
她的手指顫抖著,毫無章法地拽著打成結的校卡繩子,她不聽不理,只想逃出去。
葉海輪又重複了一遍:“安琪,我選擇放棄保送名額。”
馬上就要打開了,曹安琪重新燃起信心,她不敢回頭,不敢有任何回應。葉海輪似乎靠近了一點,她梗著的那口氣伴隨著崩潰的哭聲釋放出來。
葉海輪輕聲問:“我放棄以後,你別再躲著我了好不好?”
死結解開了,曹安琪用力抽出校卡,打開門就要奔逃而出。邁出的左腳剛剛落下,伴隨著她發出的一聲慘叫。
後腦劇痛,緊接著肩膀又被狠狠擊打,她倒在地上,哭不出來,逐漸微弱的叫聲在空空蕩蕩的走廊消失。
葉海輪扔下那本字典,把幾乎暈倒的曹安琪抱起來。他平靜地抱著曹安琪走到窗邊,把曹安琪輕輕放置在靠窗的座位上。
曹安琪竭盡全力動動嘴唇:“別傷害我……求求你……”
她處於絕對弱勢了,她眼前一黑暫時告別了陽光。
葉海輪重新關好門,青紫的眼角使他的臉更加恐怖。他很悠閒地把每個桌上的書本卷子弄散,然後把桌子一層層全推向窗邊圍著。
最後,他打開窗戶,在曹安琪旁邊的座位上坐下,讓曹安琪靠著他的肩膀。漸漸的他的肩膀濕了,是曹安琪後腦流下的熱血。
葉海輪從兜里拿出一支打火機,他盯著那一簇小小的、充滿生機的火苗,仿佛在那焰心深處看到了曹安琪的臉。
漂亮,熱情。
從不屬於他。
葉海輪微微側頭,挨住了曹安琪的發心,他輕喚了對方一聲,然後像從前所有時刻一樣沒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