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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堯坐在床邊挖蘋果泥, 挖一勺餵一口, 身上散發著母性光輝,但是不能張嘴, 一說話就崩:“好想我們家小江啊, 我都將近一個月沒在他身上辛勤耕耘了,可憋死我了。”
蕭澤拎著熱水壺回來, 正好聽個正著, 說:“讓你回去你又不走, 我自己照顧他就行,大不了請個護工,你帶姥姥回去吧。”
蕭堯把剩下半拉蘋果消滅掉,不樂意地說:“護工哪有自己人照顧得好, 姥姥又不放心, 而且大夫也說沒多久就能出院了, 再等等吧。”
林予右手手掌到手臂都纏著紗布,他伸左手給蕭堯擦嘴:“妖嬈哥,你對我真好啊。”
蕭堯向來自詡人美心善,這下覺得自己甚至功德圓滿,他伸個懶腰起身,準備回酒店眯一覺, 把病房留給蕭澤和林予二人世界。
病房裡恢復安靜,蕭澤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來,把毛衣袖子擼到手肘處,然後掀開被子給林予按摩。林予日日躺臥無法下床,雙腿總是酸麻僵硬,蕭澤大手揉捏,或者輕輕捶打,想起以往林予給他做馬殺雞。
林予靠著床頭,看上去很安逸,聲音也很輕:“哥,我想出去走走。”
蕭澤答應道:“下午最暖和的時候我推你出去,憋壞了?”
林予點點頭,他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從渾身插著管子到現在只扎著留置針,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還沒離開過病房,他又問:“哥,我能自己走走嗎?”
其實他沒指望蕭澤會答應,因為腹部的傷口還沒好利索,下地走路恐怕會牽動到。蕭澤也確實不容商量地拒絕了,隨後擺開食盒,要餵他吃飯。
林予沒什麼胃口,身子一歪往蕭澤肩上靠,說:“哥,我想回家,想陶淵明了。”
蕭澤問:“只想陶淵明?”
“都想,也想狗崽。”林予這陣子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不然他能感覺到後腦的傷口陣陣抽動,“還想公園附近的大爺大媽們,不知道胡阿姨怎麼樣了,他們肯定也特別惦記我。”
蕭澤問:“還想什麼?”
林予略微思考:“想吃那家的煎餅果子,還想去看電影。”
蕭澤挺受傷,總算忍到了極限:“忽悠蛋,你想一堆亂七八糟的,怎麼不想想我?”
他從林予喊著“豆豆”醒來就開始矯情,他是這傢伙正兒八經的伴侶,而且剛剛一同經歷了生死,萬萬沒想到對方昏迷時卻想著另一個人。現在醒了,還惦記一堆貓啊狗啊,大爺大媽啊,真是個沒良心的。
林予挨訓了兩句,不好意思地往蕭澤頸窩裡拱,他被陽光照著有些犯困,乾脆又仰頭親在蕭澤的唇上,順便閉上眼睛。他喃喃道:“哥,其實我每天都在擔心,我怕這次的劫數躲過了,以後還會有別的,我算不出你的命數,無法確定你是否真的沒有劫難了,我更怕自己是給你帶來劫難的罪魁禍首。”
蕭澤將他緊緊抱住:“都被打成腦殘了,還顧得上琢磨這些封建迷信,人活著誰能沒有劫難?江雪儀和羅夢,解老,甚至解玉成,這不都是例子麼。”
林予在蕭澤懷中縮成一團,對方又說:“別再想這些了,趕緊吃飯,吃完來一輪智力問答,然後午睡完推你去花園走走。”
林予一聽恨聲道:“每天都問問問,你當我成弱智了?”
他沒失憶,身邊的人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沒變傻,地質考察那一套還能倒背如流,蕭澤每天都假借提問給他講課,快把曹安琪送他的資料講完了。
一周後林予做了詳細的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大礙後終於辦理了出院手續,一家人的反she弧都有點長,此刻才覺出劫後餘生的好心情。
在島上考察了很久,出事後又在市醫院耽擱了那麼久,飛機落地時林予恨不得破窗躥出去。回家休息兩天後,考察隊為他準備了大難不死歡迎會,地點定在妖嬈酒吧。
林予吃飽飯就認真做復健,此時已經能自己慢慢走了,只是不能勞累太久。傍晚時分到達妖嬈酒吧,他剛從吉普車上下來就看見了陶淵明。
陶淵明蹲在玻璃窗內,愈發的肥胖,看清他後甩著一身肥膘跑出來,直接蹦到了他懷裡。林予就像見了親兒子,激動地差點落淚,抱著胖貓進入門內,只見裝飾牆前拉著橫幅,擺著花籃,考察隊所有人再加上蕭堯和江橋,大家站在兩邊迎接他。
他吸溜吸溜鼻子,彎腰鞠躬:“謝謝你們。”
蕭澤嚇壞了,立刻扶起他:“彎腰幹什麼?!小心肚子上的傷口!”
林予捏著貓爪子擦拭眼角,他住院憋久了,肉體上和精神上都迫不及待地想放鬆一番,趁大傢伙都在,他振臂高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晚酒水我……我哥請!大家吃好喝好!”
蕭澤把錢包往江橋胸口一拍:“隨便點,不用幫我省錢。”
大家跟著起鬨,湧入酒吧開始胡吹八侃,林予坐在沙發中間,跟這個吃,跟那個喝,他把果盤上的蘿蔔花拿起來送給蕭堯,說:“妖嬈哥,患難見真情,這次我住院你每天照顧我,陪我說話,你比我親姐還要親。”
蕭堯把花丟一邊:“弟,別說這些沒用的,如果哪天我被人砍了進醫院,你會照顧我嗎?”
林予承諾道:“我一定寸步不離,端屎端尿,把你伺候得比現在還嬌艷。”
他不能喝酒,以水代酒的話就沒量了,蕭堯被他敬到醉,迷離著淚眼抱住他。“妖嬈哥,你別哭,我已經沒事兒了。”他安慰道。
蕭堯淚眼婆娑:“弟弟,這次最難過的就是你哥,他嘴上不說,面上也不表現出來,但是他比誰都擔心。你沒醒的時候,我好幾次看見他在安全通道抽菸,眼眶都紅了。”
林予心裡明白,他扭臉尋找蕭澤的身影,看到對方正在聽副隊長報告工作。
蕭澤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竟然抬眸和他對望。
林予端著水杯也醉了,層層昏黃的燈光交疊相錯,蕭澤的輪廓蒙著層光影,如置夢境一般,他穿透一切注視著蕭澤的眼睛,用眼底的波光訴說了千言萬語。
還沒說完,視線被橫插過來的巴哥擋住。巴哥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完全看不出來是搞勘探的,他端著杯香檳,關懷地問:“小予,沒落下什麼後遺症吧?還記得我們的快樂時光嗎?”
林予點點頭:“記得。巴哥,你送給我一身衣服,我還給你摸骨。”
巴哥也幾乎老淚縱橫,他把香檳重重一放,擼起袖子伸出手:“來!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划拳沒意思,咱們算算命!”
林予內心激動,連上考察那段時間,他都好幾個月沒算過命了。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合十靜思沉心,然後將自己的手掌蓋在巴哥的手掌上,就這麼貼合了整整十秒鐘。
……
他有些疑惑和迷茫,為什麼沒感覺?
林予收回手攥了攥,重新貼上去摩擦巴哥的掌心,指腹捻著每一道紋路,雙眼緊盯著每一條走線,而臉上的血色就像島上的海cháo,不停地退去。